沈玦仔細打量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是什麽得理不饒人之輩。
說到底他自己也沒反應過來,應該在對方撞上小表哥的第一時間就把人擋下來的。
“真的沒事,”安連奚拉下沈玦的袖子,接著對那男子道,“不用在意,你……要是沒吃飯,我這有幾塊糕點,你拿去吧。”
他想說給點銀錢的,但讀書人都有自己的文人風骨。大部分清高者,若是給錢了,怕是會以為自己被當成了乞丐。
男子一聽,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卻仍是擺手,“不必,在下、”
沈玦還想此事就這麽揭過,算放這個人一馬,換作衝撞了別的貴人,這人少說也要脫層皮。聽到安連奚的話還有點猶豫,再聞見男子拒絕,品行好似尚可。
於是打斷他,“讓你拿你就拿。”
溫木適時上前遞出了原本給安連奚準備的,用絹布包裹得整整齊齊的點心。
在男子推拒時強塞進他懷裡,繼而快步去追已經往前走去的兩人。
男子本就餓得狠了,回首看去,只見那道白色身遠去,一瞬間好似隔著群山。
這世間還是好人多。
男子苦笑,一邊拿起糕點,送進嘴裡,糕點入口即化,吃完一塊依舊齒頰留香。他勉強恢復了些精神,盯著糕點上的‘岐’字出神。
“見過岐王妃。”
安連奚被沈玦帶著繼續朝前走,剛行出幾步,又一人徑直走向他們,對著他就是一禮。
沈玦看清來人,“怎麽是你?”
謝景瞥他,對他點了下頭以示招呼。兩人身份相等,甚至他還隱隱高過沈玦,畢竟後者還未承襲國公之位,所以點頭即可。
沈玦撇嘴,當沒看到。
安連奚也點點頭:“謝將軍。”
謝景動了動唇,“王妃喚臣謝景便好。”
沈玦嘖了聲。
安連奚從善如流,“謝景將軍。”
謝景不說話了,沈玦忽然捧腹大笑。
安連奚側目,謝景沉默也看他。
沈玦收了笑,接著問:“謝五,你怎麽會在這?”按理說這種詩會,謝景一個武人來這裡做什麽?聽得懂嗎。
謝景不想回答他。
安連奚也好奇,於是跟著去看謝景,他和沈玦想的一樣。
謝景方才答了一句:“日前陛下任命我為龍禁衛指揮同知。”
龍禁衛是天子近臣,一般人入不了龍禁衛。
而謝景能任命指揮同知更加不得了。
在指揮同知之前,上級就只有一個龍禁衛指揮使了,某些時候可直接越過指揮使將消息傳達給帝王。
某種程度上,謝景能進龍禁衛,也從側面說明了明康帝對謝家的信任。
剛才還在想龍禁衛會把今日之日記錄上報,沈玦轉眼就看到了被任命龍禁衛的謝景,一時嘴角抽搐,暗道倒霉。
安連奚讚了一句,“謝景將軍年少有為。”
謝景轉眸。
隔著紗幔,那人的面貌看不清晰,可仍能想象對方眉眼彎彎,眸光閃亮的樣子,看著人時仿佛自己就是全世界。
專注又認真。
謝景斂下眼,“王妃謬讚。”
沈玦就看不得謝景這一副少男懷春的樣子,差點都要吐了,“行了行了,我們走了,你也忙你的去。”
謝景撇他,正欲目送兩人離開。
沈玦剛走幾步,想起來似的問了一句,“剛剛那人你知道是誰嗎?”
既然是龍禁衛,那知道的東西肯定多。
謝景一時沒說話。
安連奚也跟著問一句,語氣比沈玦的質問聽起來溫和多了,“謝景將軍知道嗎?”
謝景點點頭:“知道。”
安連奚不是想故意探聽別人隱私的,隻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幫對人。
謝景道:“那男子乃蜀州人,汪氏旁系,早年喪母,父親續弦再娶。如今秋闈在即,繼母卻將他的浮票藏了起來……”
如此,對方來京的目的也便了然,只不過進京途中遭遇劫匪,錢財包袱被搶劫一空。
謝景也是因他近來遊走京中官衙試圖補票而了解。
浮票,準考證一樣的存在。
“這麽慘。”沈玦當即皺眉,對那個繼母十分不滿,還有些同情了。
安連奚也覺得太慘了,那個繼母惡毒,想來男子的父親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種事情對方不可能不知道,“溫木,你再去給他點碎銀吧。”
剛才他想給,一是擔心對方會覺得自己的做法太像施舍。二是不怎麽清楚對方的人品。
如今想來,對方若是有意賣慘,便將遭遇劫匪一事說來應該更能博取同情。
謝景多看了安連奚幾眼。
沈玦也不多阻攔,“馬上就是秋闈了,我倒希望這人能一舉奪魁。”回去再好好整治他那繼母。
此事告一段落,沈玦和安連奚再次與謝景告別,往前方走過去。
詩會舉辦的規模不小,上方有一高台,坐著的皆是京中有名的名士大儒。
而在這高台下方人頭攢動,皆是來此參加詩會的人,在這兩旁圍了一圈石欄,圍觀者皆立於其後。
“好擠……”
安連奚輕聲說。
沈玦摸了摸鼻子,他也是第一次來這邊,一般都是在茶肆中點上數道小菜坐在二樓軒榥上遠眺,更有時都顧不得這邊的詩會,都去看另一邊盤踞一方的貴女們嬉戲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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