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空無一人。
是真跑了。
薛時野磨了磨後槽牙,眉梢卻上挑了起來,衝身後暗衛招招手。
既然要跑,那就切莫別讓他找到,薛時野沉著聲音開口:“給本王找個人……”
還不知道自己被惦記上的安連奚打了個噴嚏,猛地從淺眠中驚醒,撐著手從軟榻上半支起身體。
有點涼了。
安連奚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莫名開始懷念起另一個人的體溫。
這幾日除了進食的時候,他都是窩在對方懷裡。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安連奚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他怕不是傻了。
恩情既已還清,他跟那個人應該就沒關系了才是,而且……他也太虧了。
好不容易逃出了安府,結果還被抓了回去,等於白折騰。
在安連奚的歎息中,他回到了安府。
剛出馬車,安連奚就看到府門在沉著一張快要滴出黑水來的臉的安守義,“連奚長大了。”都學會逃婚了。
安守義全然沒有這婚約是怎麽來的自知。
安連奚因著這幾日的荒唐,面上帶著疲態。剛才興許還在車上受了涼,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將那眉眼間的豔色硬生生壓下去了幾分,卻仍有種別樣的韻味。
這副樣子,落在跟著一起出來帶著些想要看熱鬧心理的安連華眼中則變了個味,他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晦澀。
“兄長去了哪裡?可把父親急壞了,這幾天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沒睡過一個好覺的人豈止安守義一個。
但是安連奚現在沒有多余的氣力去跟安連華在這掰扯,他慢騰騰地下了車,為了不讓人看出異樣,一步一挪都像是隻小烏龜在緩慢爬行。
安守義見他不言不語,更加氣得臉色發青,抬手就要往安連奚臉上打去。
被無視了個徹底的安連華咬牙,瞥見安守義的舉動,心底忽然就開心了。
明明是個沒有母家庇護的,偏偏卻佔了嫡長子子的名頭,安連華對於這個兄長當然是沒有什麽好印象的。再加上對方那張臉,不愧是當初名震京城有第一美人之稱的柳茹芸之子,無端就讓安連華看他不順。
安連奚同樣撇到了安守義的動作,這才給了他一個正眼,清凌凌的目光和後者看來的眼神對上。
安守義即將落下的巴掌陡然停滯下來,他先是愣了下,沒有計較安連奚怎麽敢和他對視,而是腦海中突然就想起明天就是大婚。
所以,這個兒子目前還真不是他能動的了。
安守義索性把手背到身後,聲音冷肅,“你們兩個,把大少爺帶到清苑。看好了,若再有閃失……哼。”
被點名的正是前幾日看護不力的兩人,此刻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卻又很快壓下,“是,老爺。”
清苑,是當年安府老夫人在世時設立的佛堂。
安守義讓人把安連奚帶過去的意思不言而喻,縱然現在他動不了對方了,可若是換作其他懲罰就沒人能說什麽了。
要說也得看出來才行。
再者,岐王府那邊看起來也不是很重視這次的婚事,根本無人會追究這些。
兩個侍從當即上前要把安連奚鉗住,被他錯身躲了開去,終於說了回來後的第一句話,隻聲線略有幾分仿佛被使用過度產生的沙啞,“我自己走。”
安連奚循著腦子裡那點稀少的原主記憶。
一直到了清苑,卻聽兩名侍從對他輕蔑道:“進去吧,大少爺。”
“老爺有令,今日不許給大少爺您送飯,您稍後也不用問我們了。”
安連奚驀地睜大眼。
瞧見他這麽驚訝的侍從叉著腰就笑了起來,等著就是對方的失態。笑罷,兩人皆是又一個蔑視的眼神朝安連奚掃去,當著他的面就在屋外落了鎖。
不說安連奚本就沒有本事逃出去,便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容不得他再做什麽掙扎。
安連奚走進佛堂,找了個蒲團,動作像是放慢了十倍,一點一點坐下去。
佛堂有些陰冷,許久沒人進來了,還落了一層灰。
安連奚隻覺自己的喉嚨正在扯著疼似的,呼吸都有些費力。
冷。
安連奚抱住自己,試圖自己給予自己一點溫暖。
眼睛也是酸的,這兩天哭多了,那廝根本不管他的求饒……後面安連奚也漸漸學乖了,不吵不鬧,去適應迎合。
又想到那個人了。
安連奚把臉埋進膝頭,閉上眸子,慢慢放空大腦。
太累了。
好辛苦。
希望這是一場夢,醒來馬上燒高香。
但這不是夢。
安連奚醒過來的時,感覺一陣頭重腳輕,整個人都是昏沉的。
他太疼了。
喉嚨在扯著疼,身體也似裂開重組過,手腳都不像是他的,根本不受使喚。
“有人嗎……”
安連奚動了動唇。
外間毫無動靜。
安連奚眼眶發酸。
嘀嗒。
一顆大大的淚珠落到了青石地面上。
他想回家了。
安連奚的意識漸漸模糊,等到他再次醒來時,整個人躺在柔軟的被褥中,頭頂是紅色的帳幔,同時有絲絲縷縷的藥香鑽入鼻端。
他又沒死成……
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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