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時野不鹹不淡地‘嗯’了聲,抬腳往前。
走出幾步,他倏然停了停,同張總管道:“把安大人也請過去。”
張總管聞言愣住。
明明是平淡無奇的一句話,他卻無端從中聽出了他們王爺話語中滿滿的惡意,“……是。”
安守義在正廳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心情煩躁不安之際,張總管來了。
他對著人和善一笑,眼裡蘊著些安守義看不懂的情緒,“安大人久等了。”
安守義往外頭看了看,跟著緩和笑道:“不久,王爺王妃……”
張總管適時接口:“奴才正是奉王爺之命,帶大人您過去的。”
安守義大喜,見岐王終於肯見他了,隻覺對方還是肯認他這個嶽父的,於是故作矜持地同張總管稍一抬首,“那便煩請總管帶路了。”
張總管:“應該的應該的。”
他看了眼安守義略帶得意的表情,心中升起無限同情,帶著人就往刑房走去。
伴隨著越來越靠近目的地,安守義看著越走越偏,心下已是覺出了不對,待到一處暗室外,聞到了不斷爭相往他鼻子裡湧的血腥氣時,他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張總管:“大人,請。”
安守義停滯不前,心底打起鼓來,他有預感——這扇門一旦打開,必然不是他想看見的。
但終這裡不是憑他的意願想不看就不看的。
暗室應聲而來,撲面而來的濃重腥臭味讓安守義險些作嘔,緊接著是滿目的鮮紅。
血水淌了滿地。
還有血肉混雜的肉塊,沿著那血的痕跡向前,似乎是躺了個面目全非的人。
與此同時,血腥味蔓延而來,仿似要將他的感官淹沒。安守義一陣胃囊翻湧,腿腳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嘔——”
抬眼間,上座之人神情淡漠朝他望來,一雙烏黑的瞳孔如同照不見半點光亮,似地獄修羅一般。偏對方好像對周遭的一切都視若無睹,狀若平常,甚至對他挑唇露出個散漫的笑,“嶽父大人來了。”
安守義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嘴唇哆嗦著道:“王……王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吧……”
薛時野恍若未覺,“本王覺得此處正好。”
說話間,他執起桌案上擺放的一根鐵簽,也不知是不是剛剛在人身上穿過,簽身上一片血色,看得安守義心驚膽戰。
安守義無法,隻好吞咽著唾沫轉移話題,“王妃呢?”
薛時野撩起眼皮,睨他,似笑非笑道:“嶽父關心?”
原本滿腹都是鬱氣正在兀自埋怨的安守義一滯,訥訥點頭:“當然,奚兒也是我兒子。”
薛時野扯起唇角,瞧見這一幕的安守義心頭大震,莫名有種被看破的感覺,臉上也開始掛不住了。心慌之於眼神又在不經意間看見室內的場景,他的腿腳再度哆嗦起來。
有侍衛上前用尖銳的鋼刀在地上那人體內翻攪著什麽。
頃刻間,安守義隻覺內心和精神遭受了從未有過的無比煎熬,最後他連薛時野說了什麽都不甚清楚了。耳朵嗡嗡的,恍惚間還聽到一聲微弱的,飽含痛苦的呻/吟。
薛時野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瞥見已然嚇得昏死過去的安守義,眼中劃過一道暗芒。他薄唇微動,語氣冷淡道:“送安大人回府。”
張總管躬了躬身,“是。”
待看清楚安守義面無血色的臉時,他怎舌,只能說一句活該。那次的竹簡上的內容張總管也是看了一二的,心裡對這個王妃的父親是無半點尊敬。
眼下不過是讓他觀了一場刑罷了,便宜他了。
王妃現如今可謂是王爺的逆鱗,心尖尖,日後這個安大人可要小心著點了。
張總管飛快讓人把安守義抬了下去,動作算不上溫和,反有些粗暴了。
薛時野卻是一眼都未多掃過去,將擦拭完指尖的帕子丟到一旁,低眸瞥了眼地上那人。
“哪來的,就送哪去吧。”
話落,人已去得遠了,侍衛接著上前收拾那將要死透的人,呲牙咧嘴地把支離破碎的人裝在一個布袋子裡,準備送到二皇子府上。
惹誰不好,偏惹他們王爺,真該死。
安連奚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下午,他眼睫剛扇動了兩下,還未睜眼就聽到身後的聲音。
“醒了?”
安連奚‘唔’了一聲,想伸個懶腰,感覺到腰上正纏著一隻大掌,“我睡了多久?”
薛時野側窩著,手指繞住他一縷發絲,“兩個時辰。”
安連奚:“這麽久!”
他轉過臉趴著,看到薛時野,“王爺一直陪著我嗎?”
薛時野斂目,“對。”
安連奚瞬間覺得有點負罪感了,竟讓日理萬機的岐王陪著他在床上貪睡,虛度光陰。
他剛想說什麽,目光觸及一處時停頓,倏爾道:“你騙人!”
薛時野:“嗯?”
下一秒,安連奚就湊了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本就近。
如此一來,愈發親密無間。
薛時野不知不覺便屏住了呼吸,氣氛在這刹那好似變得不一樣了起來,曖昧的氣息在暗湧。旋即他便對上了安連奚清凌凌朝他看來的視線,後者對他彎著唇笑得一臉狡黠,繼而向他伸出纖白的指尖。
只有他知道,那手指是如何細滑柔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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