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子還算好使,那莊府為徐娘設下的囚魂陣法,還有姓劉的騙子給張大壯的符篆,多多少少都能讓他了解一些東西,因此此刻將周圍一些小小的怨魂喚過來,倒也不是難事。
陣落下後,寧歸硯走到懸崖邊,眉頭一挑,驟然跳了下去。
這崖雖然不深,但對於一個傷未痊愈再添新傷,並且還被一群怨鬼圍攻的人來說,也有些難搞。
寧歸硯雖然只是略懂皮毛,但也知道怎麽用法器,下墜的過程中將法喚出插入崖壁邊緣,隨後晃著身體,朝一邊的斷枝跳過去,三下除五便落了地。
他拍拍身上沾上的樹葉和枯枝,拉了拉身上被劃破不堪入目的衣衫,皺了皺眉卻沒換一身,而是將長劍橫在身前,以劍為陣,設立了一個聚靈陣法。
那枚徐應給他的扳指被拿出,裡面流轉的霧色在吸食靈氣後漸漸濃鬱。
寧歸硯唇角彎起,將扳指放在手心畫下一串符文,隨後劍身為陣的區域內,在引入了一絲魔氣後,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淡色順著扳指鑽入手心,很快就讓手臂傷處冒出了黑色的紋路。
紋路不深,但也看起來可怖。
術法結束後,寧歸硯吐出一口血,他轉動手心的扳指,暗道徐應是個狠人,在這扳指裡藏了那麽多魔氣,也不怕那被關在裡面的魂魄被衝散。
他收起東西,心情尚好,抬手在手臂上側的經脈上重點幾下,保證身體內的魔氣不會繼續擴散到五髒。
做完這些,寧歸硯深吸一口氣,手臂的顫抖讓他恰好將羅盤一抖扔在了地上。
這周圍的生靈可都看見了,它自己掉的,不是我丟的。
上空忽然傳來鷹叫聲,寧歸硯聽著抬頭,暗了暗眸子,心中一緊,朝山的外圍去了。
他手上執著火折子,在記憶中的路清晰浮現——徐應給的那地圖好用,上面刻了陣法,畫的可不止是瀛東的粗略地圖。
一直沿著水路行至山底邊緣,再朝旁邊走上一會兒便能出了這座山,再往北去,便是缷城,那地方不似廿城,找個人不容易,寧歸硯一開始便想去,只是被人絆住。
他一腳往前踏幾步,卻忽然停住,仰起頭聽著夜色中的風聲,遽然轉身就地蹲下來,隨後摘下眼在河道中清洗了一下,綁在了手心的傷處。
寧歸硯低眉,微微凝住神,手中燈火將河面映照,火光下倒影出一雙墨色的,淺淡的,少了情感變化的眸子,先前的黑色就像忽然沉入死水的石子,悄然無息了。
心中訝然一番,寧歸硯閉了閉眼,再次投目觀察去,還是那樣一雙能讓人墮雲霧中的墨灰色眼睛。
與現實世界中的眼睛一模一樣。
寧歸硯呼吸重了重,又若無其事地將目光移開,他坐在一旁的石塊上,低頭攤開那隻受傷的布滿黑紋的手,心中暗自思忖。
所以徐應和季宿白看見的眼睛,是這個顏色的,所以才顯得驚訝,可他們在驚訝什麽,是覺得這眼睛顏色奇異,還是... ...
徐應給他的那句話也足夠令人懷疑,是不是和他的眼睛有關系。
而且他想離開天一山的信息幾乎是明牌亮在季宿白面前,兩人沒有捅破而是保持著計較,甚至於對方還監視著他,很難不把這兩者關聯起來。
能讓季宿白懷疑並且留在身邊以防萬一的——和魔族有關?
寧歸硯歎一口氣,閉了閉眼。
本以為拿的是男二的劇本,跑了就跟他沒關系,沒想到拿的有可能是魔族臥底的劇本,怕是出去了,也可能被魔族的那些人堵住。
而且他手裡沒有任何信息,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保不準被殺人滅口。
“嘖。”
左思右想,天一山倒是個安全的地方。
樹葉簌簌落下的聲音漸快了,頭頂的鷹叫聲嘹亮,寧歸硯抬頭看了看,壓低唇,抬手在手心捏訣施咒。
手臂上的魔氣被排出一些,但他靈氣有限,魔氣深入經脈,也隻讓手臂看起來好了一點,雖然身上帶有林自潛給他的保命的藥丸,也能輔助徹底驅除魔氣,但寧歸硯可不想浪費了。
他低眸咬了咬唇,將手上的綁帶解開,嘴角微微笑,火折子映入那雙都是算計的眼眸。
天一山嘛,修仙的人壽命長,這山這水,他應該還有得看,也不急於早早就離開了。
看膩了那風景再走也不遲。
手中的綁帶隨著風飄逸去,坐在石塊上的青年在頭頂的鷹飛過後,兩指擊在胸口,無聲無息暈了過去。
數息後,上空盤旋的黑鷹落在寧歸硯身側,細長的爪子將寧歸硯的腰一抓,它將人往空中帶,沒多久人就落入了半空隱匿在樹頂的男人懷中。
季宿白低眸,目光在這位大弟子臉上逡巡而過,半晌皺了皺眉,帶著人消失。
第22章 開門見山
風雪呼嘯的山頂,有屋宅中冒出炊煙,煙霧摻雜在白皚皚之中,一時分不清來處,或許是人的吐息,或許是屋內從未用過的灶台,又或許是風吹起的雪。
季宿白走出灶間,推開西廂房的門進去。
床邊有把椅子,應當是放置了很久,屋內設有暖爐,床上還放了一個湯婆子,隔著床褥,讓那一片都暖烘烘的。
男人在椅子上坐下,手中把玩著一枚黃玉,定睛一看,便是寧歸硯丟下山崖的那塊,終歸還是被主人給尋了回來。
黃玉上面氤氳著淡淡的藍色光芒,這是季宿白設下的陣法,他將捏了捏,那光芒便幾度閃動,隨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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