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寧歸硯藏在被褥下的手蜷縮著,他的肩膀跟隨呼吸向上聳了聳,隨後側過身去,揚起一抹笑面對季宿白。
眼紗之外的男人手上拿著寧歸硯藏在枕頭下的話本子,明明壓得好好的,卻不知怎麽到了人手上,對方甚至翻開來看,目光落下去,嘴角便牽動。
寧歸硯覺得他的表情刺眼,抬起手便要將話本子搶過來,被拽住了手腕後便乾脆腦袋一歪,直愣愣地枕在了季宿白的肩側。
對方身體明顯一僵,寧歸硯臉上便帶了些笑意。
等季宿白反應過來,站起身後撤步要離開時,見寧歸硯沒有準備地往他那側倒下去,又抬手扶穩了人,抓住的肩膀很脆弱,骨頭都咯到手指,像抓著一塊乾癟的木頭。
寧歸硯倒也不是真的沒注意,只是突發奇想,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看季宿白的表情變化,就是他在這天一山最大的樂子了,於是便也沒有抬手去撐床,咬定了對方不會讓他摔了。
而且他發現,季宿白這個人,表面深沉冷漠,實則不禁逗弄,比景弗那半大小子還單純。
壓在肩膀上的那隻手拿開,寧歸硯抬目,對方便皺著眉頭將手中的話本子往後一收,臉上的笑淡淡。
“我竟不知藏書閣內的書裡,是這樣的內容?”
寧歸硯盯著他,笑容放大往後仰躺在床柱邊,腦袋輕輕磕在床幃旁的柱子上,即便遮著眼睛,也能瞧出他臉上的戲謔。
“師尊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只是話本子而已,難道師尊沒見過?”
他說著,忽然張唇“哦”了一聲,聲調刻意恍然。
“倒是忘了,師尊貴為天之驕子,未及冠便入了天一山內門修習,可是這天一山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對這種俗物想必是不感興趣。”
說完,寧歸硯攤出手。
“師尊能還我嗎?我是個俗人,對這種東西還是需要的。”
季宿白將那話本子捏在手中,抬起手瞧了眼,他微笑道:“想要的話,明日早課別遲到,我自然還你。”
說完,轉過身又忽然停下。
“當然,你也可以不去,明早我會來接你,山上的結界我暫時不會解除,以後歷青也不會再上來送東西,如果有需要,我親自送上來。”
寧歸硯猛地起身,哪裡還有那柔柔弱弱的姿態,人都還沒出門,嘴裡的髒話就冒了出來。
“靠,你這是變相囚禁!”
憤怒的斥責聲消失在了房門之後。
翌日天光乍現,寧歸硯還未醒神就被迫給拎了起來,他艱難睜開眼睛,瞧見的是季宿白那張冷冰冰的臉,脾氣就更不好了,直接抬起手在對方抓住他手臂的手上拍了一下。
“我自己會起來。”
話到嘴邊,差點把那句“再抓著我,我就不客氣了”扔出去。
好在寧歸硯最近特別囂張,但還是有些分寸,感覺到對方要生氣了便收了性子,點到為止就好了,沒必要真計較起來,他可打不過季宿白。
季宿白松了寧歸硯的手臂,掩唇輕咳了一聲。
“衣服穿好,跟我下山。”
寧歸硯聞言低頭,瞧見他的衣領處露出一大片雪白痕跡,胸口右側的那顆和唇下大小一樣的痣格外顯眼。
他垂著頭,倏然笑一聲,將衣服不緊不慢地穿上,整理完畢之後,走到季宿白身邊,側目看過去,盯著對方稍紅的耳朵笑了一聲。
“師尊,我又不是女兒家,你怎麽耳朵都紅了。”
話落,凌冽的寒意在肩側劃過,季宿白冷冷看過來,有些藏不住的惱羞成怒。
“如果你繼續磨磨蹭蹭,我不介意把你扔下山,想必你命大,也死不了。”
寧歸硯沒再戲弄他了,攏了攏衣袖走出門去清洗了一番,隨後跟著季宿白捏符去往山腰的小竹林。
竹林不算大,但此刻卻是熱鬧,一群人擠在一塊,特別是站在林言言身邊的婦人和中年男子,格外矚目。
寧歸硯跟在季宿白身後,見林言言拉著婦人的手撒了一番嬌,幡然醒悟。
哦,林言言的父母,還是長老堂的人。
這一想起來,對寧歸硯來說不算好的情節就在腦海裡被播放,林言言身邊那個男人看過來時,他心中一顫,臉上的笑意頓時散了去,但很快就再次聚合起來。
“小寧身體可好些了?”
寧歸硯見林言言招呼他,走過去林奇便沉著聲詢問他的情況,倒也的確是關心的姿態,旁側的高夫人也走過來,拉著寧歸硯的手輕柔地拍了拍。
“聽說你下山時不慎中了邪魔的計謀,魔氣入了經脈?你身體本就不好,經脈也不牢固,以後千萬要小心,也別逞能,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現在可好些了?”
高夫人名叫高靈,是瀛東北邊竺蘭派的人,年少時兩家便訂了婚,林言言的出生也算是順其自然。
這樣好的家世,可偏偏看中了徒有天賦的寧歸硯,想必是為了給林言言以後鋪路,畢竟在林言言和景弗拜入季宿白門下前,能承掌門之位的,極有可能是他。
寧歸硯不動聲色抽出了手,微笑著行禮。
“多謝師叔祖師嬸關心,身體已經好了,不必擔憂。”
高靈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不必多禮,我們就是來看看言言,快半年沒見著她了,有些想念,順道送點東西來,也煩你多照顧照顧你師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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