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神看著方氏:“我可以帶你去往生泉,你不想去?”
方氏搖搖頭:“我一縷殘破的魂,去了有何用,便是去了,又能如何,有些人忘不掉,有些人是不想忘,我守著這棵樹十幾年,竟然也未曾想離開。”
她苦澀地笑了一聲。
“就像這被禁錮在地下的樹,要是移走,也不一定能活得下來,它身上承載的重量,可是要壓垮好多人... ...”
她緩緩說著,抬起手,手中浮現一顆種子。
“你若是安全離開,將我撒在卸城外最高大的那棵樹旁吧。”
寧歸硯看著她手中那枚綠瑩瑩的種子,猶豫幾秒,還想要再說什麽。
方氏將種子伸出,笑著看向寧歸硯身後的那棵樹。
“除了這個,若是在卸城有空余,將我的那封信,交給一個叫陸州的人,告訴他,我還安好。”
“你身後那棵桑樹前三尺的位置,往地下去,走到盡頭,便是那人的所在地了,她會出來找你的。”
“你堅定要去找她,我也沒法阻攔,可明明是魔身,卻在仙門,那位仙尊若是護你,性命無憂,可若是不在意,你... ...盡早離開。”
她看著寧歸硯,歎了聲氣。
“那人非魔族人,只是怨恨成魔,你若去,萬事小心,我言盡於此了。”
說罷,臉上的疲憊一晃而過,那顆種子變得通瑩,它從逐漸透明的手中墜落,掉入寧歸硯溫熱的掌心。
寧歸硯垂目,將那種子通信紙放在一塊收入儲物袋,他走到方氏所說的位置,蹲下身,用手刨開上面的一層土,看見了刻印在下方被結界掩蓋起來的陣法。
隨後抬指,將那結界接觸,被一下震開,差點悶出一口血。
結界下方的陣法還是完整的,沒有經過任何的破壞,但明顯陣眼不在這,這兒只是一個入口,而這樣的入口村內怕是數不清。
寧歸硯拍拍手上的泥土,捏出一張符籙,揮手將其貼在陣的中心,隨後嘴上念過幾句咒術,腳下的土壤便塌陷開來,瞬息間地上站的人便不見了。
他一陣失重,落地後只能感覺到軟綿的土地。
寧歸硯撐著站起,捏住一張符籙將周圍照亮些。
這是一個不算寬的地道,他跟著光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臨到盡頭。
盡頭有一扇門,門內有低吟的女聲,聽起來像是在吟唱著什麽,而那扇門外,是遍地的屍骨。
寧歸硯目光一冷,走到門前,低頭朝一具屍骨上看過去,骨頭都已經生出了別樣的顏色,看樣子已經存在很久了。
他抬起頭,在門上敲了幾下,門內的吟唱遽然停住。
“我來取我的東西。”
寧歸硯說明來意,手指上被他戴上的扳指被另一隻手扭轉著,他等了好一會,聽見內裡傳來的笑聲,斷斷續續,時而低沉時而高昂,不穩定的情緒讓人心裡莫名不安。
“你的東西... ...”
面前的那扇石門忽然敞開,陰封從裡面撲面,吹得寧歸硯抬手遮掩著,卻也擋不住那風中摻雜的殺意和陰冷。
那風吹襲而來,寧歸硯手上被其中夾雜的魔氣剮出傷口來,血珠滴落在地,那聲音便顯得更加興奮了。
“你的東西我自然給你,可你的人得留下!”
“你瞧瞧,老天都可憐我,老天都可憐我!它將你送到我面前,就是萬劫不複,你也別想離開!”
“早該如此的!早該如此的!”
寧歸硯揮袖垂下手,幾張符籙被甩出抵擋住襲來的魔氣,隨後他目光投向那扇門後。
門內昏紅的光線讓其中顯得詭異,他沒瞧見那紅衣女人的身影,而是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見一具紅木棺材,還有那棺材旁邊的屍骨。
那屍骨身上貼了不少符籙,都是反符,什麽作用不必多說,而屍骨頭骨額中,刺入了一柄短小的刻刀,胸口處塞入一個熟悉的東西。
寧歸硯眯了眯眼,將沄瀲喚出,在燈光晃動下,看清了那胸口上的東西——是一紙庚帖,被燒毀一半的庚帖。
寧歸硯往裡走幾步,環顧著四周,沒找到其他東西,這裡除了火紅的蠟燭燃起,便是中間的紅木棺材和那具屍骨,全然不見說話的女人。
“出來,不是叫我來?怎麽我來了,你卻躲在背後了?”
寧歸硯拔高了聲音呼喚著,得到一聲低低的笑。
“你有備而來,我自然得防著你,畢竟弄你進來,又要避開你身邊那尊大佛,我可不能功虧一簣。”
寧歸硯分不清聲音是從哪兒來,將手中的劍放下,對方便又開口:“誠意未免不夠。”
寧歸硯笑一聲:“我若是傻,便也就不帶法器進來了,我看你似乎也不想殺我,只是需要我身上的東西,對嗎?”
女人沉寂良久。
“你從何得知?”
寧歸硯看著那棺木,將腳邊的長劍踢開。
“這村內的人大都認識你,因為你困於此地瘋魔的不少,但也依稀能從他們嘴裡問出一些話。”
“至於那些神智清醒的,能問出來就更多了。”
他垂目,那白骨身上的紅光時隱時現,空洞的眼眶對著門的方向。
似乎感覺到那屍骨中所禁錮的靈魂的悲憤,寧歸硯一字不落地將紅衣女人的‘所惡’道來。
“陳家小女,小名阿沅,與方家的長子定下婚事,卻在成婚當日逃婚,你定了情的書生為你回村,被認定是他帶走了你,被亂棍打死扔在村在,第二日你吊死在村前的樹上,之後發現方家長子被被曝屍荒野,接著沒幾年,這村,就成了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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