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州將那封信顫顫地伸出一些,他看著他手指的位置顫抖著發問:“信,信上,寫了什麽?”
寧歸硯低眉看過一眼,淡然地抿了下嘴唇。
他回答:“陸大人不是看過了?人去矣,過於傷悲,便不是她托我送上這封信的初衷了。”
陸州聽著,呼吸乍然停止,他就如同那做出來的木偶一般,好久才深深地吸一口氣,他發紅的眼睛裡似乎沒有一滴眼淚,只是怔怔轉身,將信紙抵在胸口,看著窗外那棵樹發呆。
寧歸硯揮揮袖,正要離開,便聽聞陸州開口。
“我找了她半世,五十多年,信隻寄出去過,從未有回信,我曾回過村子,可那村子卻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我找不到村子,也沒法見到她... ...”
“我給她的諾言還沒有實現,她怎麽,怎麽不來找我呢... ...”
寧歸硯停下步子,皺了皺眉,猶豫幾秒,適才斟酌好話語開口。
“竺姑娘托我將信給你,問你一聲好,若是安好,我便告訴她,若是疾苦,叫我將這個給你。”
說罷,手中變換出一根折枝,不同於竺杳手上的那根,這根要生機盎然多了,是即將枯乾也掩蓋不掉的綠意。
陸州怔怔轉身,他佝僂著身軀走上前,將那斷枝捧住,這才止不住地流了淚。
或許是心有所感,感受到這枝條中竺杳留下的話語,他半晌後擦幹了眼淚,叫住要離開的寧歸硯。
“阿杳若是托你,必定許了些什麽東西,如果可以,請讓我幫幫忙吧。”
聽見這話的青年怔住,他轉過身。
“要命的事情,你也做?”
陸州苦澀笑著。
“我的魂,早已隨之去了。”
寧歸硯啟唇:“那你可莫要後悔,你的地方,我要了,我來之前,好好活著。”
他留著這句話,將幾張符籙扔下,隨後便出了這臥間。
陸州看著青年的身影遽然消失,在原地停留許久,找來一個瓷瓶,倒了水,將那枝條插入,放在案幾上,癡癡地喚著竺杳的名字。
寧歸硯又回到他進來的地方,其實有正門,但他不想走,兩腿一蹬上了牆,低下頭便和站在牆下等待的季宿白,於是將腳一滑,直愣愣地往下摔去。
毫不意外地被人給接住,只是接住他的也踉蹌了兩下,被撲到了另一面牆上。
林言言捂著嘴,看著寧歸硯撐起的手橫在季宿白肩上,另一隻手抓住季宿白放在他腰上的那隻手掌,曖昧的氣氛陡生,她也莫名地感覺臉熱,看了兩眼後捂住眼睛。
順便大叫了一聲。
“啊!”
寧歸硯撇撇嘴笑,被人扶著站直,松開他調戲的雙手,正襟走到林言言身前,詢問:“師妹,你怎麽了?”
林言言露出一隻眼睛,黑黑的眼珠轉動,視線在兩人間來回幾下,隨後她抿了抿嘴,放下捂住的手,緩慢地搖著頭。
“啊,我,沒事,沒什麽的。”
說罷,又上下看了寧歸硯一眼,對方手上綁著的白色繃帶明顯,顯然是從醫館剛出來。
她朝寧歸硯跳下來的牆邊投去目光,便順著問出疑惑。
“師兄你不是去醫館了嗎?怎麽到這來了?而且... ...”
她指了指牆壁。
“師兄你為什麽從人家府裡出來啊,還,還是從牆上,跳下來... ...”
寧歸硯從林言言疑惑探究的臉上移開視線,他笑了笑,仰起頭。
“我來送信。”
林言言張大了嘴,顯然驚訝。
她不可置信:“送信... ...師兄你為什麽不走門前啊?”
寧歸硯將袖子揮一揮,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抬起輕輕拍了拍林言言的頭,語調都露出一股笑意,聲音也溫柔。
“因為有個尾巴一直跟在我身後,我在想,她是為什麽要跟著我,能回答嗎?”
寧歸硯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分給季宿白一些,對方的視線直勾勾盯著他的手,寧歸硯便將手收回,笑吟吟地看著林言言,等待對方的回答。
林言言頭上一輕一重,心裡也一松一驚,她抬眸,卻只看得見寧歸硯眼前的那層薄紗,雖然薄,但掩蓋一個人的目光是極為輕易的。
她只能從話語中聽出寧歸硯的不在意,於是心裡的那意思懷疑變得複雜。
林言言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季宿白,隨後問道:“師兄是送誰的信?宗內的師兄師姐好像沒有卸城的家人。”
寧歸硯並未避諱,直接將事實說出。
“上次你跟著我,不是聽見了我與那方氏的話?這封信,是她之前托我送的,當時師尊也在場,既然應了,必然要做到。”
林言言聽著,懷疑的目光消去,她恍然看向季宿白,訝然道:“原來是這樣,是我心存疑慮了,師兄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自己一個人糾結了,有什麽事,我一定問你!”
她拍拍胸脯,歉意表露在臉上,嘴角耷拉下,惹得人好生憐惜。
寧歸硯也做他那好好師兄的模樣,笑了笑安慰:“無事,我獨自前往,自然也是容易引人懷疑的,況且後來你不是叫師尊來了麽?”
林言言耷拉又揚起的笑頓了頓,她“啊”了一聲,這下是真的驚訝和疑惑:“師尊?我是去找了師尊,但是我沒找到,到結界前的時候,師尊已經到了,應該是師尊先找到師兄的吧。”
寧歸硯唇角的笑一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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