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宿白聽著,將他手上那柄沾了血的短刀接過攥緊,目光隨著寧歸硯的手轉移到他手臂上被抓傷的幾處。
忽而轉移了話題:“怎麽受傷的?”
寧歸硯訝然,卻也沒問對方為何突然不追究了,就算追究,他也不一定會說實話。
於是轉過身,指了指不遠處地上躺的那些死屍,有些已經快速腐爛,周圍都是濃鬱的渾濁,有些還尚有生機,但顯然苟延殘喘。
季宿白不用看也知道是因為什麽,但他就是想問一句,不為別的。
“這些屍鬼雖然難纏,但你也不會應付不了,我來之前,遇到了那驚雲門的女弟子,倒是看不出你有如此好的心腸。”
寧歸硯落在那些死屍身上的目光回攏,他揮了揮袖,將傷處遮掩。
“你也沒多了解我。”
“我是沒多了解你。”
季宿白朝前走,拉住寧歸硯的手腕,將人帶著往前。
寧歸硯盯著他被拉住的手皺眉,問道:“做什麽?”
季宿白頭也不回:“不想在這呆到死,或者你想等剛才那個只是略微施下一些小術法的魔族回來,你可以掙扎。”
語罷,身後的人便沒再作答。
寧歸硯松了力氣讓季宿白帶著他走,這一松懈,便身心俱疲,沒走兩步就昏倒在了溫和的熱度當中。
再度醒來時,身上上上下下被纏了布,有種詭異之感。
寧歸硯低眉看了幾眼,想要將手臂上那包裹得醜不拉幾的布條拆掉重新綁,剛動手便被進來的季宿白按住了手。
對方手裡拿著一個水囊,扔進寧歸硯手裡後便將那拆掉的結處重新系上。
“別亂動,林自潛給你的藥,可吃了?”
寧歸硯點點頭:“吃了。”
季宿白斷言:“所以是在遇到那魔族之前吃的,再吃一顆,我給你驅掉身體裡的魔氣。”
寧歸硯抬手瞧了瞧那更醜的包扎。
“還有魔氣殘留?”
季宿白在他身側坐下:“你的身體你自己不清楚嗎?混雜得我都不知道如何下手,被那些邪物傷得如此重,不死,也會留下些什麽,轉過去。”
寧歸硯也不鬧別扭,轉過身,吞下一粒藥丸,他感受到後背的力度,忽然出聲。
“你不問我了?”
季宿白在他後背用力的手一頓。
“問什麽?問你從何而來?問你怎麽瞎的?還是問你不明不白的身世,或者——奪舍?我探過了,你不是原來那個人,至於你怎麽進入這副身體的,我不關心,至少你身上沒沾血,人也不是你殺的,我放你一馬,你就少問些多余的問題,寧歸硯,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可不是件好事。”
寧歸硯可不聽他的威脅:“是嗎?我覺得挺好的,不管是你,還是那個魔族,我都挺感興趣,不過... ...”
後脖忽然一陣涼意,凍得寧歸硯咬緊了牙,他微微偏過頭,將心裡的誹腹咽下去。
看來季宿白現在的確不想聽他講那些。
涼意順著血液湧入身體各處,結束後,寧歸硯身上的傷好了大半,若是藥堂的藥劑可沒這麽好的效果,除非有人用靈力為他療傷,這損耗可是極大的。
他被人拉起,沄瀲被塞到手上。
季宿白忽然應了寧歸硯先前沒說完的話。
“寧歸硯,若是別人,就是死了,我也不會警醒他半分的。”
這話說普通也不普通,寧歸硯手指撫過沄瀲的劍身,品味了半晌,也沒想明白該往那處去理解。
他乾脆斂了心思,看著被推開又關上的門,上面留有不平凡的陣印。
將沄瀲收起後,寧歸硯唇角的笑消失,在腰側一晃,那枚黃玉佩沒有蹤跡,還有那枚他藏匿在儲物袋中的扳指也再尋不見。
扳指是徐應給他的,裡面有一縷徐娘的魂魄,只不過最近這魂魄穩固了不少,偶爾能看見其中孕育的胚胎,像是要生出的惡魂。
寧歸硯不緊不慢地走出門,季宿白便扭頭:“走吧,回去看看。”
正要動身,寧歸硯便叫住人。
“等會。”
他抱胸說著,朝村西看。
“我得回宋娘子家拿點東西。”
季宿白皺眉:“你那玉佩又丟了?”
他笑著,聽寧歸硯開口。
“怎麽,你不高興了?”
“我把你那枚玉佩放那孩子手裡了,不是說能擋致命的傷嗎?索性我現在也用不著,借那小孩用用,可我也得拿回來不是?畢竟也不全然是我的。”
寧歸硯一邊說著,一邊斜睨季宿白,笑意淡淡,不等人應答,便踏出步子往村西去。
季宿白稍後才跟上,良久問道:“怎麽就知道你用不著呢?”
這話說的奇怪,既像是譏諷寧歸硯不自知,又像是在暗暗地想引出些什麽東西。
寧歸硯腳步滯了一下,未停。
他偏頭看向季宿白的眼睛。
“你想聽什麽答案?”
“你這話可問得有意思。”
“跟你學了那麽久,我總不至於連屍鬼都應付不了,你真當我是個靶子?不受傷,怎麽引得出那魔族?還有,你也不會讓我死吧?”
“這樣的回答滿意嗎?師尊。”
季宿白斂眉,抬手將寧歸硯的腦袋扭回去。
“好好走路,要是再摔了,我可不接你。”
寧歸硯唇邊的笑意淡了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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