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宋娘子面前,怨憤將他圍得水泄不通,這沒緣由的憤恨讓他不解。
“你看起來很恨我?我們除了今晚的交際,你還在其他地方見過我?”
寧歸硯問著,那宋娘子便仰著頭髮笑。
“恨你?”
她輕喃著,旁邊的孩童也死死盯著寧歸硯,手上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我當然恨你!”
宋娘子怒目圓瞪,她姣好的面容因為這忽然發狠的表情而顯得猙獰,她從地上站起,走路時都不穩的模樣,卻是奔到寧歸硯面前,被季宿白的佩劍擊退,又再次爬起來,同那些毫無意識的屍鬼並無兩樣。
她撿起地上的那短刀,直衝寧歸硯來,寧歸硯喚出沄瀲,將對方手裡的器具打飛,卻沒再做其他,於是受傷的那隻手便被死死抓住。
宋娘子的眼睛發紅,她抓住寧歸硯的那隻手時而用力時而又放松,正如她糾纏不清的情緒,說不清是恨寧歸硯,還是將不公的原因歸咎於面前這個男人。
她似乎只是需要一個能夠給她解釋的原因。
“為什麽,為什麽不好好呆著,你們為什麽要出來!如果你好好呆在房間裡,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不會有更多的人變成那副模樣,結果不會更糟糕!”
“我說過的,呆到天亮,天亮了我就送你走啊,你為什麽要將那個東西惹過來,你害慘了我,你害慘了我們!”
“他不是邪祟,他是我的丈夫!他和那些東西不一樣!他沒傷人的!他只是,只是... ...”
宋娘子哭嚎著,後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景弗身上的傷也不是無端的,即便有所剩余的意識,也沒法將自己全然保留。
寧歸硯聽聞,抓住其中的字眼。
“你剛剛說,我惹來了誰?穿紅衣的女子她來過?”
他抓住宋娘子的手,對方此刻是全然丟了魂的模樣,直到身後一陣痛呼和飛速從耳側過去的灰黑長劍,劍身落在忽然站起的男人手臂當中,深深嵌入卻沒有絲毫血液。
那人似乎已經成了一具乾骨,身上隻裹著一層皮囊,內裡被線牽引著,就像那空中忽然升起的血紅的月亮,或許是某人窺探的眼睛。
在男人身旁的孩童手上被咬下一大塊的血肉,他的另一隻手臂也因為被抓傷而顯得可怖。
似乎在此之前,他的這位‘父親’從未動手傷過他,他的目光驚懼,不可置信,在長劍刺入那隻抓住他的手時呼吸暫停了一瞬,隨後無力地跌倒在地上,卻不知道逃跑。
長劍將已經完全變成屍鬼的男人的手刺穿,將其釘在地上,等對方掙扎起來,季宿白便捏出一張符籙貼在那屍鬼的額頭處。
危險暫時解除,季宿白側目,朝呆滯的宋娘子輕笑。
“這便是你說的不曾傷人?我說過了,他已經不是人了,也死了,你想將人留下來,也不過是給自己留一個禍患,就算他之前尚有神智,你瞧瞧,他現在認得你嗎?”
“你應該很清楚屍鬼是什麽樣的存在吧?不摧毀,便是燒不完的草,他們扎人的時候,可不是一根一根上來。”
孩童被嚇得昏死過去,宋娘子看著露出牙齒欲作撕咬狀的丈夫,心中五味雜陳,她沒法反駁季宿白的話,卻又不願意承認她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都是錯的... ...
“不,不是的。”
宋娘子倉皇地從地上爬起,擦擦眼角的淚,她走到寧歸硯面前,這次抓住了寧歸硯的袖口。
她懇求著:“不會的,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是屍鬼,他怎麽會死呢?他不會死啊——”
淒厲的呼喚在夜間顯得如此契合,仿佛這樣的黑夜總是要經歷分別和錯失的。
寧歸硯低頭盯著抓住他的那隻手,手上的痕跡也不少,但顯然不是她口中的‘丈夫’所傷,那便是其他屍鬼了。
他心中暗自思忖,將袖子抽回。
“可他現在已經是一具空殼了,他的行為,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他的靈魂已經被魔氣汙染了,別騙自己了。”
隨後淡聲詢問:“所以,在我師弟師妹來找你的時候,有人來過。”
這被宋娘子忽略過去的問題又席卷重來,宋娘子落空了的手頓了頓,她抬起頭,癱坐在地上。
良久,宋娘子開了口。
“對,她來過,拿走了一樣東西。”
話落,季宿白靠近,寧歸硯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心裡暗罵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恍如無事地看向季宿白。
季宿白扯了扯唇,手上那枚玉佩被他抓著,攤開手心時,卻是一枚扳指。
那是裝著徐娘魂魄的扳指,裡面可有不少玄機。
季宿白上扯的唇角再度揚起,他將那沒扳指揉在手心,另一隻手托起寧歸硯的手,將其放在寧歸硯手心,瞥向人的目光溫和,可寧歸硯只能裡面瞧見了他之後要面臨的麻煩。
也不知道是敬佩寧歸硯總是藏著很多事情,還是敬佩寧歸硯還懂這些禁術,季宿白笑著投過去一個眼神,手指在他手心敲了敲。
用鮮血養魂,天一門最是無法容忍,這和那紅衣魔女養出這樣一村子的屍鬼的性質並無區別。
那枚扳指被塞進手心,季宿白眼裡都是話,卻沒問出口。
不問寧歸硯也自然不會去找訓,將扳指收起,暗道以後再也不刻意拿出來了,本意是想看看那魔族搞什麽東西,對方從他身上拿走這扳指,能印證很多東西,比如他的身份,比如他的血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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