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歸硯轉動扳指的手停住,他垂目,心中百感交集。
和夢裡的一樣,與那個救了他的,自稱為他的母親的女人所說一樣,魔界的往生泉,是個壓著眾多怨鬼的區域,魔族尊主,便是為了壓製這封印而生的,至於怎麽壓製,他問過,對方不願多言。
現在他回來,聽了魔族中人說的話,大致就知曉了。
寧歸硯抬手,將玉盒內的鮮血滴上封印,血光盛開後,那層薄薄的繚繞著黑霧的井口便愈發深不可測了。
他掀目看向旁邊的下屬:“若是沒有魔族尊主的鮮血,這井會怎麽樣?你們魔界,只能依靠這個壓製嗎?”
下屬沉重著臉搖搖頭:“屬下不知,只是千百年來,都是前任尊主來穩固這封印,尊主逝去後,這封印便日漸壓不住裡面的怨鬼邪魔了,那些都是極惡極凶之輩,若是跑了出來,恐怕... ...”
寧歸硯竟然不知道魔界還是如此心懷大界的,他勾了勾唇:“那那些轉生的怨鬼呢?你們放他們進去,是去送死?”
像是被戳中了秘密,那下屬沒再說話了,寧歸硯也明了他這副姿態是什麽意思——若是魔界尊主無法用天魔血壓製,就得以毒攻毒,拿那些小邪祟祭奠這封印,加強禁錮,也算是一種方法,只是有些過於喪失人性了。
他將玉盒扔給身側的人,將手間的扳指又戴了回去,轉身離開了這地往生泉之地。
離開進入往生泉的秘境,從地宮上去,魔界的其他地方倒是和雲城也沒什麽區別,只是稍稍繁華了些。
寧歸硯叫跟著他的那些人回去:“你們在我手上設下的禁身咒,還不夠你們放心嗎?”
他此言,那些人便沒法再說什麽,只能按照寧歸硯的吩咐下去了。
這魔界主城內,除了一些小妖魔族,還是有些人類的,只是少見,寧歸硯逛了一會,看見一家賣玉佩的店鋪,鬼使神差就進去了。
店內的掌櫃是個年邁的老頭,慈眉善目的,見人來了,便迎過去,可瞧見寧歸硯手臂上那被設下的術法的印記時,倏然瞪大眼睛跪地。
“原來是尊主!是我眼拙,尊主莫怪!”
老者神情惶恐,明明寧歸硯嘴角含笑,卻是見了死神一樣。
“老先生別這樣,快快起來!”寧歸硯托著對方的手,瞧見那臉上猶豫的神色,於是道,“放心吧,我只是進來看看,將我視作尋常客人就行了。”
語罷,那老者才猶豫著被寧歸硯扶起。
他看著寧歸硯,瞧見青年溫和的神色,姿態輕松了許多,於是指著自己櫃台上的首飾玉佩:“尊主是來買飾件的?還是送人?我這兒什麽都有,尊主要是看上哪樣,跟我說就行!不用給錢!”
寧歸硯笑笑:“這怎麽行,老先生,我不是說了嗎?將我視作平常人就可以了。”
說完,從腰側取下那塊幾乎快要碎了的黃玉佩:“這個,可有一樣的?”
老先生眯眯眼,接過那玉佩迎著光線瞧了好一會:“嘶,嘖,這個... ...這個... ...好東西啊!這是上千年的東西啊,尊主是哪裡得來的?這樣好的玉,就算是碎裂,也價值千金,幾乎可以承載世間存在的九成的陣印!”
這種誇獎在寧歸硯這裡可不是個好消息,他皺皺眉,接過老先生遞來的黃玉佩,點頭謝過:“有勞,那老先生的意思是,這裡沒有,魔界內也找不見?”
老先生歎著氣搖頭:“若是有,定當告知尊主,沒人會瞞著的,只可惜了,這樣好的東西,無法修複,上面的陣印有殘留,又不知是何人設下,若是還算完整,也沒有其他陣印,這玉佩,怕不是要被搶破了頭。”
寧歸硯攥緊了那黃玉佩,詢問:“沒有可以修複的辦法嗎?”
“老身見識短淺,目前的確不知有何能修複的法子,這玉佩應運而生,認主,尊主是從哪兒來的玉佩?不妨問問原來的主人?”
原來的主人... ...
寧歸硯收起玉佩,謝過老者,轉身離開了店鋪。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將手臂上的陣印印記遮擋住,這下也沒人忽然跪下來喚他了。
走到街頭的茶館時,他停下,尋了一個裡間坐下,小二送上茶來時,他叫住人。
“等一下。”
小二聽在他身側:“公子還有什麽需要的?是這茶不合胃口?”
說話的小二凶神惡煞的,話卻卑微,興許是感覺到寧歸硯還隱藏不熟悉的魔氣,深感敬重。
寧歸硯聽了他的話,抿著一小口茶:“哦,沒有,只是問問外面怎麽突然如此吵鬧。”
他執著未曾關進的窗戶,外面泄進來的嘶啞的哭喊聲壓抑不住,仔細聽著,像是喊著“不要不要,救命救命”等等的話語,嗓音聽著像年紀不大的少年,還有些熟悉的感覺。
茶館的小二打開窗戶,朝外面瞥一眼,回身道:“是最近被帶回來的作惡的怨魂和小鬼,今日要將他們送去往生泉,也算是給這一生一個交代了。”
“這樣啊,”寧歸硯放下手中的茶盞,“那往生泉,真能渡魂?”
店小二也不知,看著寧歸硯搖了頭:“其實啊,只是傳言,但這轉生之事,誰也沒見過,總不能在靈魂上留下印記?那得多痛苦啊,恐怕苦等百年千年都遇不到,大千世界,也是說不準的,不過我倒是信的。”
寧歸硯點點頭:“說得不錯,人總是信美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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