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
貝斯點點頭:“嗯,好像是什麽保密單位,反正我不清楚他都幹什麽了。有時候還會受傷,滿屋子都是血腥味。”
謝松亭問了點別的,結果就全是自己知道的了。
剛絕育的貓傷口很疼,貝斯受不了,一直喵喵叫。
泡泡嫌吵,去客廳沙發睡了。
謝松亭把貝斯放出來,抱到臥室床上,和自己挨在一起,不斷摸它的頭安撫它,過了4h斷食時間後給它喂了點貓條。
直到天明,它才安靜下去,漸漸睡了。
眼看快到八點,謝松亭又想給畢京歌打電話。
卻想起來這已經不是之前那半年的情況——除了每周固定的谘詢室時間,其余時間他不應該給畢京歌打電話。
那他怎麽辦?
謝松亭視線亂掃,試圖從臥室凌亂的東西裡找到根煙。
席悅給他的吃的早在過去半年吃光了,貓糧和罐頭也下去不少,謝松亭中間補過一次貓糧,現在看沒剩多少,很快又要補。
臥室空蕩蕩的,足以容納他黑沉的霧海。
謝松亭雙眼失焦,茫然地想。
席必思要是就這麽死了呢?
席必思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去谘詢室之前。
緬因說,早點回來。
那時謝松亭一心想把他送走,沒理他。
那怎麽能是他們之間最後一句話呢?
他空茫的視線裡,逐漸匯聚出一個人影。
謝松亭知道那是誰,撐著床往後退,直到靠住床頭,退無可退,才敢直視那個幻覺。
那幻覺是席必思。
第一次去畢京歌的谘詢室時,畢京歌問過他,這些幻象產生有沒有什麽規律?
謝松亭說,沒有。不知道。
其實他說謊了。
他知道席必思的幻象為什麽存在。
因為那是他長大到十七歲,第一次遇見一個這麽好的人。
是會說自己買多了飯把飯分給他的席必思,是故意把暖風機調到他這邊的席必思,是在同學面前聞到他陰乾的衣服味道時會把自己的校服換給他的席必思,是看到他割手時怒不可遏地威脅他的席必思,是撥開他的劉海說你長得特別好別老遮著的席必思……
這些他不會和畢京歌細說,但全在他回憶裡,擦也擦不掉。
因此……即使後來席必思離開了,謝松亭的記憶下意識挽留他。
幻象被他的情緒滋養,慢慢變成席必思的形狀,並永遠定格在十七歲那年。
現實中,幻象正衝他微笑。
謝松亭流著眼淚,捧起長而柔軟的頭髮,遮住自己的眼,也遮住身體。
他的頭髮濃密而亂,就像新的、不合適的軀殼,將他完全包裹。
他聲音發抖,但還記得壓低了——
怕嚇到睡著的貝斯。
“別過來……”
過去半年,席必思的陪伴效果卓然,讓他不會完全迷失在這片霧海,還記得關心小貓。
但謝松亭卻覺得更痛苦了。
我醒著,你呢?
席必思,你在哪?
我是不是該提前去首都看看你?
幻象靠近,在他面前蹲下。
“別過來,別過來,我求你……求你……”
別過來,我這十年以來無法消失的執念。
別過來,我這十年以來一直喜歡的人的殘本。
別過來,我這十年一直幻想著的……對另一個人愛的……卑微渴求。
醒來時不知道幾點,可能是下午,謝松亭頭痛欲裂,渾身燒紅,知道自己又發燒了。
臥室門沒關,冷風從陽台灌到客廳,再到臥室。
一呼一吸,沁涼到肺裡。
他撐起身體,下意識去摸手邊的藥板,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之前是席必思叼著藥板拿給他吃。現在席必思不在。
想喊泡泡,泡泡不在貓窩裡,不知道去哪了。
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發現自己竟然想拿藥。
身體的求生欲望比他腦子的強多了。
謝松亭從床上起來,去客廳找藥,卻看見門口門沒關。
他聽到泡泡的聲音。
“可以了吧?本大王就給你帶到這裡了,回頭記得給我罐頭。”
“好。”
聲音很低,一個短音,很快斷掉。
謝松亭往前走了兩步,荒謬地想。
……席必思的聲音。
他連發燒都能燒出幻聽了?
他沒穿鞋,光著腳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向外看,很巧沒驚動門口的一人一貓。
來人背對著他,正蹲著撓泡泡的下巴。
這麽冷的天,他上身隻穿著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戴著帽子,袖子擼到臂彎,露出半截麥色的結實手臂,上面是健康的曬痕。
還背著個鼓囊囊的背包。
謝松亭後退了兩步,像見了鬼,覺得自己一定是病得不輕。
他不知道時隔十年自己是怎麽做到的,但他感覺這人是席必思,而且這念頭還很強烈。
“啊!謝松亭,你醒了!”泡泡驚訝地說,“快看誰來……”
那人扭頭起身,笑容洋溢,想說什麽,就看見謝松亭想也沒想就要關門!
來人手比腦子快,伸手卡住了門!
他手被門縫一夾,倒抽一口涼氣,說:“謝松亭,十年沒見,你給我這麽大禮?”
謝松亭怔怔地看著他收回手,向掌面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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