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去。
“路程太遠,時間太長,我怕犯病。”
幻象不再發問,眼眸微垂,雙手平舉,十指彈動,做出彈鋼琴的動作。
謝松亭靜靜注視它,直到它跟隨音樂彈完一曲,消散在空氣裡。
他一低頭,看見小貓正在看自己,說:“你能看見我的幻覺就好了。”
緬因看他一眼,心想,算了吧。
看不見他都醋得冒酸水,真看見保不準上去把幻象劃散了。謝松亭哪這麽好言好語和他說過幾句話,還帶著笑,現在對著他的幻象這是幹什麽?
嫉妒死。
沒見過,真沒見過,想罵人。
棕虎斑怒著怒著想起自己是貓,撲上去舔謝松亭的臉,把人撲得歪倒在沙發上。
“疼!癢!你知不知道自己舌頭帶倒刺……”
貓舔得更凶。
長發掉在地板上,隨著主人逃避的動作一動一動。貓舌頭過處一片刺刺的薄紅。背景音樂還在單曲循環,靜謐深沉,於室內緩緩流淌。
窗外雨勢漸小,到晚上,終於停了。
三天后,到了第二次心理谘詢的時間,謝松亭按時出門,留下兩隻貓在家裡——是的,兩隻貓,泡泡現在也在家了。
兩隻貓相對歲月靜好地佔據沙發兩側。
泡泡突然說:“我前幾天和謝松亭吵架都沒把你供出來,哥們兒夠不夠意思?”
緬因正趴著,懶洋洋地看它一眼。
“有事說事。”
“你那個罐頭,也太多了,吃不完過期了怎麽辦?能不能分我幾盒,我幫你分擔分擔啊?”
緬因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可以——”
“我就知道你這貓好相處!”
“但是得用其他東西換。”
泡泡的興高采烈被硬生生刹住,茫然地問:“什麽意思?”
“把你知道的和謝松亭相關的所有信息都告訴我,一條對我有用我就給你一盒,兩條就兩盒,上不封頂。”
“這也太不公平了!等我說了,你全說沒用怎麽辦?”
泡泡吼它一嗓子。
“沒辦法,”緬因老神在在,“有罐頭的是我,想吃罐頭的是你。供需決定關系。你要是想要罐頭,就只能在我這賭。再說了,你就說點話而已,對我沒用你不虧,對我有用你就能拿到罐頭,你穩賺不賠,對不對?”
小貓怎麽鬥得過人。人心那麽髒。
更何況席必思的心。
“對了,還有。”
泡泡徹底不滿:“怎麽還有,你當我冤大頭啊!把貓爺惹急了把你打出門都是小意思!”
“你認真的?”
棕虎斑從沙發上起身,睨它一眼。
緬因本就長得快,幼年期幾乎一天一變,到謝松亭家一周,它肉眼可見更壯了。
泡泡心驚地看著它的大爪子,幾秒後,還是屈服於罐頭的香味之下。
它絕不承認是被緬因嚇到了!
“那……那你說……”
“給我偷個手機,能打電話那種,難不難?”
泡泡眼珠轉了轉:“能打電話的就不能去垃圾桶找了,得去問問別的寵物貓,看它們主人有沒有在睡覺的,這樣能偷出來給你用。我還算有點貓脈,一會兒給你搜羅搜羅。”
“好。”
“那先交定金!一盒罐頭!”
“你能打開?”
“……”
“現在你去找,等謝松亭回家讓他給你開。”
奶牛貓轉身,尾巴尖一甩一甩,咕咕噥噥地走了。
“你個貓扒皮……”
第8章 第二周(上)
謝松亭第一次來心理谘詢室時,谘詢室位於這棟商場大樓的鬧市區,而畢京歌的工作地點藏在一個不起眼的美甲店後方,穿過美甲店後門的紗簾才見得到,像特務接頭的安全屋。
他一頭過腰長發,加上個子高,太顯眼了,美甲店老板不經意間抬頭,險些把美甲膠戳到客人指甲縫裡。
客人沒有抱怨。
因為也在忙著看謝松亭。
這次上了一層,整個裝修風格和原來一層完全不同,謝松亭拉了一下口罩,在寂靜黑沉的裝修風格裡推開沉重的大門。
門旁有個磨砂黑色門牌,寫著畢京歌,沒有任何頭銜修飾。旁邊畫著一隻青色線條的鳥。
謝松亭一進門便被植物撲了滿臉,但衣服一接觸,沒有阻尼感。
這些又是幻覺。
“你來了。”
“嗯。今天桌子上有書?”
“是的,我需要一些道具。”
謝松亭打量房間。
這次的谘詢室比上次大了五倍有余,三面環書,唯一空著的一面牆畢京歌正對著,上面有副巨大的山水畫。她本人戴著一副銀鑲邊眼鏡,在和謝松亭聊天的過程中將書歸類,把桌面收拾整齊。
還是和上次那樣,面前隻留下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一支筆。
謝松亭在房間最中央找到了自己心愛的小板凳。
他在上面坐下,把口罩收進衣兜,趕在畢京歌問自己之前開門見山地說:“我想了三天,本來想和你談談,但進來那一秒就後悔了。”
畢京歌十指交握,問:“我能問和什麽有關嗎?”
“和我的貓吵架了。”
“如果我現在問一句為什麽吵架,你會覺得被冒犯嗎?”
“不會,只是不知道從哪說起。我的故事又長又爛,我今天開始說,說到最後一次來見你,也說不完我的問題。可隻說我和我的貓吵架了,我又覺得沒說完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