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不喜歡煙味,謝松亭只在它離開家的時候抽,等早上它從外面回來,謝松亭也抽完準備睡了。
十點半,緊閉的出租屋門口一聲低叫。
這聲音對一般人來說相當小,稍微不注意就錯過了,一直坐在門口的謝松亭伸長胳膊,打開防盜門。
他似乎習慣了這樣等待,只是手裡沒了煙,下意識動著手指。
“喵~”
不多時,一隻奶牛貓從門縫擠進來,灰頭土臉的,叫了一聲。
這是泡泡。
謝松亭說:“回來了。”
泡泡在門口坐下,開始了每天回家的清潔流程。
舔毛。洗臉。
它舔毛舔得十分細致,發出嘖嘖的水聲,遇到打結的地方還會咬開,整個腦袋都在用力。
謝松亭看了它一會兒,說:“我睡覺了。”
泡泡的舔毛工程也已經進入尾聲,喵了兩喵:“對了,你要去找個工作嗎?”
謝松亭放在地上的視線定住了,掀起眼皮。
他有一雙介於東西方人種之間的眼,睫又長又密,雙眼皮存在感極強,弧度微妙,抬起眼時,眼尾微翹,帶點咖色。
此刻,眉弓的陰影投落,他不說話,眉眼很冷,像塊薄冰。
泡泡仿佛沒看見他的眼神,自顧自喵:“那給我買貓糧的錢還有嗎?昨天看見你手機,銀行卡裡還剩三百。我小弟說你們人類這麽點錢活不了多久,你會死嗎?”
謝松亭僵在原地。
泡泡乘勝追著喵:“視頻呢?還有收入嗎?”
長發男人眼睛瞄到腳邊分叉的發尾,伸手掐斷了,沉默半晌,才回應了奶牛貓的兩個問題。
“這個月視頻收入就五百五。沒法找工作。”
泡泡舔舔爪子,接著往自己臉上招呼,洗了洗臉,和他閑聊。
“加起來也就八百五,你真不去找個工作?餓死了怎麽辦?精神分裂就這麽嚴重?哪都不能去?”
“……倒也不是。”
謝松亭沉默著不說話。
泡泡也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繼續喵。
“問這些沒別的,你買不起糧了我就讓我小弟給我留點吃的,別擔心我。”
“嗯。”
作為一隻貓,泡泡獨立冷靜,不親人,和謝松亭的關系與其說是主寵,更像室友。
謝松亭被生存問題激得困意去了大半,撐著膝蓋起身,說:“我再更新兩個視頻。”
泡泡舔完了毛,前爪直立,後爪蹲坐,和他喵喵。
“好啊,不過接廣告的錢你都用在哪裡了?上個月不還剩一萬嗎?”
“買了谘詢師的谘詢時間,一小時四百,二十個小時。”
“這才八千,還有兩千呢?”
“轉我媽了。”
泡泡點點貓頭:“哦……谘詢師約的什麽時候,你能正常在家給我開門不?”
謝松亭:“今晚你先在家,不知道路上回來要多久。”
“好吧,怕我小弟們想我。”
“你等等我。”
“成。”
一人一貓確定時間,同時走向臥室。
泡泡跳上自己專屬的毯子,等謝松亭拿來支架、手機,最後從防潮箱裡把麥克風拿出來。
“這是不是全家最貴的東西?”
“是。”
麥克風的價簽他沒扔,一萬二。
他把動圈麥組裝好,放在泡泡頭頂。
泡泡在窩裡打了個滾,開始打呼嚕。
謝松亭是個寵物博主,主要拍泡泡打呼嚕、舔毛,也是一種ASMR,國內拍的人不多,有七八萬的粉絲,再往上就上不去了,勉強夠到不溫不火。
他的視頻沒什麽新意,就是各種貓的聲音,再升級隻好在布景方面多下功夫,因此泡泡用的東西比他的還要好、還要乾淨,比如貓窩、貓爬架、貓秋千,就為了觀感好。每次拍視頻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
上個月好不容易接了個廣告,是個和寵物毫無關系的腰枕。好歹也算接到了。
視頻拍也就拍十幾分鍾,謝松亭拿到所有的素材,很快結束。
泡泡從窩裡爬起來,“秋千上再拍十幾分鍾的?”
“好。”
兩個視頻拍完,謝松亭把物件歸置好,走回床上。
光照到另一側床沿。
他隻穿著一條短褲,蒼白瘦削的胸膛被陽光一照,現原形似的看到皮膚下青綠的血管,再加上飛亂的長卷發,活像隻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吸血鬼。
謝松亭困倦地閉了閉眼,長而柔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懶得拉窗簾。
“泡泡大王。”他閉著眼睛喊。
泡泡正在秋千上和自己的尾巴玩,聽他這麽喊,驕傲揚頭,看向他的方向。
“大王在呢,又有什麽做不了讓大王幫忙?”
謝松亭指指窗簾。
泡泡高高翹起尾巴往這邊跑,繞過地上錯落的外賣盒,一邊走一邊感歎。
“還是你會想名字,本貓就該是大王,我剛稱霸樓下流浪貓界的時候,讓它們給我起個稱呼都起不好,一群笨貓。”
謝松亭翹起唇角,右頰漾起一道淺窩。
從剛才掛電話到現在,他頭一回笑了。
奶牛貓踩著厚厚的窗簾,用爪子勾著窗簾布往上爬,借自己的體重往中間蕩,它很快拉好一邊,接著轉動腦袋,查找地上能落腳的地方,跳回地面,再去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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