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亭走到地方時一腦門子汗。
他常年不運動,走幾步便氣息不勻,現在只能臉色煞白地站在行李前面,把收據遞給工作人員,等她把貓拿給自己。
冷汗從他額頭蜿蜒著落到眉弓,要掉不掉。
黏黏的,很癢。
航空箱不輕,工作人員提起來,要直接遞給他。
謝松亭沒接。
他緊閉著眼指了指面前空地,壓著吐意說:“放這,我歇會兒。”
工作人員笑了兩聲,像是善意地在笑他的孱弱,也像是沒見過別人這樣所以單純笑了一下。
她遞給他一張衛生紙。
“您擦擦,這兒沒什麽人,多歇會兒再走吧。”
謝松亭接過來擦了汗,蹲下,拿起旁邊的剪刀剪掉扎帶,扯下罩住箱子的安全網。
裡面的貓咪聽到響動,走到籠子口,對上一個靠近的手機鏡頭。
鏡頭離它近,手機和青白的手遮住了它大部分視野,導致它看不到人。它不停地轉動腦袋,想看清楚面前是誰。
它先聽到了聲音。
“別動。”
它乖乖的,不動了。
謝松亭拍完新成員,收起手機打量貓兩眼,確定沒什麽應激反應,提起箱子便走。
他還在計算以自己的體力走出貨運站會不會死,自然沒注意有隻小貓即使被航空箱門網別住臉,呲著牙咧著嘴,也要看清他的面孔。
回程的出租車上,謝松亭把貓放在身邊,籠子口對著自己。
快四個月的緬因已經很接近成年田園貓的體型,六斤多,伸出來的手比成年田園貓還要大。
謝松亭摸煙沒摸到,隔著口袋,摸到緬因伸到籠子外的貓爪。
他觸電般收手,對上小貓水潤的、好奇的眼睛。
謝松亭沒養過這麽小的貓。
泡泡是他撿的,到家已經三歲多了,早過了幼貓的年紀。
這貓體型不小,但年齡是真的小,眼看又要伸爪扒他,謝松亭隻好像哄孩子似的說:“馬上到家了。”
小貓往前伸的爪子停下,按住他風衣一角,像怕他跑了。
謝松亭後知後覺它的粘人。
“乖點。”
前座司機笑呵呵地說:“這麽寶貝啊?可喜歡了吧?我們家么妹兒也養了隻貓,每天粘著貓不撒手。”
謝松亭和泡泡說話習慣了,沒意識到司機也是能聽到他和貓說話的,反應了兩秒才說:“剛到,和它說兩句話熟悉熟悉。”
“買的?”
“別人送的。”
“看著像個緬因?這麽貴的貓,我看不是別人送的,是對象送的吧?”
司機語氣親和,他下意識回答了。
“不是,”謝松亭說,“和他不太熟,十年沒見了,他媽突然要把貓給我。”
緬因僵住。
司機八卦地問:“你不喜歡人家,那是人家喜歡你?對方單戀啊?”
謝松亭:“……”
和司機搭話不過兩分鍾,他肉眼可見臉色發青,後悔了。
見他不回話,司機美滋滋地說:“被我猜對了?”
“真不是,”謝松亭亡羊補牢,盡量讓自己語氣穩定,“送我貓的要是喜歡我,我可能得折壽。他條件太好,我就算了。”
緬因小心翼翼地縮回貓爪。
“怎麽這麽貶低自己,你這朋友是什麽高門大戶?祖上挨著皇帝?”
“差不多。”
後面的路程司機針砭時弊、慷慨激昂。
什麽社會貧富差距過大,什麽年輕人要勇敢追求愛,什麽不要在意過去的條條框框,接著說到自己和老婆上個世紀艱苦卓絕的戀愛史。
到小區門口,司機說的口乾,謝松亭捧場地說:“謝謝師傅,我到了。”
“等會兒,掃這個!”
他帶著航空箱下車,忽略小區裡流浪貓的討論。
【又有貓來了!】
【什麽貓?多大?能打嗎?】
【棕虎斑緬因哎。】
【泡泡一個就夠我受的了……】
【人類不會讓它出門的啦。看樣子是寵物貓,安心。】
到出租屋,謝松亭把貓放出來。
租屋建面五十多平,一居室,沒有給貓隔離的地方。
謝松亭在路上看它不躲不避,看著不是會應激的類型,放心地讓它自由探索。
緬因一出籠便豎起尾巴,四處嗅聞。
它很快丈量完這間租屋,對房子沒什麽興趣,從臥室出來想找謝松亭。貓嗅覺靈敏,人還沒聞見,先被煙味熏了個跟頭。
棕虎斑趔趄後仰,勉強穩住身體。
謝松亭接貓全程沒抽煙,此時正套著件居家的長袖上衣,蹲在陽台吞雲吐霧。
見貓直立起來想抓自己的煙,他抬手向上舉,不耐煩地眯起眼。
“幹什麽?燙到你。”
緬因夠不到,又不舍得伸爪子,委屈地看他。
“又不是不會說話,這麽看我幹什麽?難道你也想抽?”
謝松亭狐疑地回視它。
貓把大尾巴繞到爪邊,看住他不動。
兩秒後,謝松亭敗下陣來,把煙按滅了。
緬因討好地蹭他的手臂。
它毛色潤澤發亮,緞子一樣擦過謝松亭,把謝松亭擦得心情複雜。
這還是他第一次摸貓……
呃,被貓摸。
泡泡不喜歡被人類摸,某種程度上它過的完全是野貓的生活,只是偶爾在謝松亭這裡寄宿。養了和沒養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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