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啊,看著都學得不太正常了,離他遠點。”
憤怒的心衝破胸腔,外露的器官跳動著噴出慷慨的熱血,血一路滴落,淋濕他瘦弱的身軀。
可他沒有反駁,他安靜地走了。
停下,停下!別走!
身體不由他漸漸清醒的意志支配,他想起了這是夢境,可他阻止不了。
他走到操場升旗台下的角落,破舊的鋼琴放在那。他蹲下來把自己抱緊了。黑霧無聲地笑,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樣包裹他。
烈火!
如白晝般的烈火撕開了霧!
他被人攥著胳膊從地上拉起來,看到那人滿含怒火的明亮眼眸。
“謝松亭,你記好了,你每……一次我就舔你一次。”
那人往後退,消失在濃鬱的烈火中。
憑什麽?你憑什麽?!
他嗓子像被鉗住,他想要憤怒地嘶叫——
但他發不出聲音!
謝松亭倏然睜眼,從臥室裡醒來,一時間竟沒分清睡的是床還是棺材。
他瞳孔虛焦,五感回籠,身體能動之後立刻開始調整呼吸,是個老熟練工了。
畢竟這些是他夢境的常態。
夢之使者隻用放入一試管現實,兩試管虛幻,和一些急促的、緊張的感情粉末,稍微加工,就能像孟婆熬湯一樣讓他順利地熬過八個小時。
醒來後付出幾分鍾呼吸不暢的代價?他完全可以接受。
又夢到高中。又夢到席必思。
不該想,想多了就……
他強迫自己把思緒放在身邊別的東西上。
燈關著,一片漆黑,有摩托打火的聲音。
……錯了。
不是摩托打火。是貓。
貓打呼嚕。
謝松亭半邊臉埋在枕頭裡,大腦還是昏沉的,想起睡前的記憶。
對。
家裡來了隻緬因貓。
這是緬因的呼嚕。
……席必思的貓。
他平緩下去的呼吸又有急促的跡象。
謝松亭聽見貓起了身,呼嚕聲也越來越近。
緬因走到他臉側,用腦袋蹭他的側臉。
他不動,不知道怎麽想的,和貓說:“我夢見席必思了。”
貓的胡須刮在他臉上,柔癢。
“他是之前養你的人,知道嗎?”
棕虎斑搖搖頭,又點點頭。
周圍空氣因小貓的動作起了些微風,拂到謝松亭臉上,因此謝松亭知道它動了。但視野內一片漆黑,他看不到它怎麽動了。
“我看不見你。”
小貓從床上跳下去,走到門口的開關處,平地起飛,啪地一貓腳踢開燈,再優雅地落回地面,像隻武林高手。
也怪不得泡泡整天耀武揚威地豎著尾巴。
但凡哪個人類來當一次貓,體會過這種與生俱來的好身手,都會自信心衝破閾值,戀戀不舍地不想變回人類。
謝松亭此時已經從床上起身。
見它走來,他神色疲倦,打開雙手拍拍自己盤著的腿,說:“過來。”
柔軟的生物跳進他懷裡,有溫熱順滑的皮毛。
謝松亭額上仍存驚夢醒來的冷汗,但他不管,只是用冰涼的手從頭摸到緬因的後脖頸,向後摸到尾椎,一遍又一遍,機械地重複。
緬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他腿上,沒有任何不耐煩。
它在謝松亭一下下的撫摸中呼嚕聲不停,仿佛只要和人呆著,它就是放松,舒適的。
很久後,謝松亭才在一板一眼的動作裡找回實感,從漂浮的夢裡落了地,緊接著,聽到窗外啪嗒啪嗒的雨聲。
立秋過後,夏季迅速淡去。
蓉城秋季長而多雨,前兩天那樣的晴日算是難得。
一人一貓靜謐地待在床上,謝松亭聽著它響亮的呼嚕,一時間記不起自己剛才在想什麽。
夢殘留的一點激烈情緒停在胸口,很快也在貓呼嚕裡消失了。
漸漸的,體溫較人類高的棕虎斑把他大腿暖熱。貓打了個大哈欠,露出上下兩排尖利白淨的牙齒。
“晚上沒睡?”
緬因抖抖耳朵。
很久沒見你,看了你一夜。不過現在還不困。
“餓不餓,吃點東西再睡。你的貓糧還沒到,只能先吃泡泡的,委屈一下,知道你之前吃得好。”
人類起身,緬因搖著大尾巴跟在他腳邊,想。
沒有的事。我委屈什麽。
謝松亭走在它前面,說:“家裡很小,沒事別在家裡跑酷。想運動就來找我,等你貓繩到了,我每天帶你出去走走。”
緬因很滿意。
這樣謝松亭就會和自己一起出去了,曬曬太陽總是好的。
它走到泡泡的貓碗前,嗅了嗅,很快抬頭看謝松亭。不吃。
“怎麽不吃?”
緬因看看碗,又看看謝松亭。
“什麽意思?不想用泡泡的碗?”
緬因點頭。
謝松亭:“家裡好像沒多余的碗了,我給你找找。”
大尾巴貓跟著他進了廚房,看他東翻西找,長腿在采光極差的廚房裡晃悠半天,就是沒找到一個碗。
它沒想到家裡最乾淨的地方竟然是廚房。
租屋沒有抽油煙機,可櫃門上連油膜都沒有,再結合垃圾桶裡的速食……
謝松亭從不開火。
“吃飯不用碗就算了,”謝松亭自言自語,“喝水不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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