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阿勒西奧是一位頗為溫和的軍雌。
在雄蟲閣下們面前,在一切軍部對外的新聞視頻中,這位年長的軍雌總是能夠表現出十足的耐心寬容,舉手投足都是一種遊刃有余的優雅,仿佛他並非是沾滿鮮血的軍雌,而是一位家世淵源、出身特權階級的貴族雌蟲。
但這只是表象。
再頭腦空空的雄蟲也該明白,阿勒西奧·克萊因絕非像他看上去那樣溫和無害,能夠在戰場上一次次撕碎所有異獸,壓迫得代表貴族的上議院和代表平民的下議院都不得不捏起鼻子,團結一致對抗軍部的蟲,又怎麽可能會是無害的簡單蟲子?
介於在場的雄蟲有絕大多數出身貴族——他們之中有不少蟲的雌父,乃至雌父的雌父,可都沒少在這位軍雌手底下吃大虧!
而現在。
唐酒,一個驕縱任性、頭腦空虛、勢利庸俗的雄蟲,居然對阿勒西奧說這種話?
他怎麽敢的?
短暫的震驚從雄蟲們的心中一閃而過,隨之湧出來的,則是看戲一般的好笑和幸災樂禍。
在蟲族文的刻板印象中,高等雄性往往意味著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殊不知,倘若雄蟲當真沒有腦子,又怎麽可能在雌蟲掌握近乎全部實權的蟲族社會,擁有如今國寶般的待遇?
事實上,正好相反。
越是高等雄蟲,越是在幼年的時候就被教導,什麽樣的雌蟲玩死了都無足輕重,什麽樣的雌蟲須得面上維持作為雄蟲的驕傲的同時,心中秉持著十足的小心慎重。
連他們背後的家族都要討好的阿勒西奧·克萊因,無疑是其中的後者。
作為地球人的林意並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
但這並不影響他從剛才軍雌對他的漠視中察覺到對方的與眾不同,至少阿勒西奧絕不是以往那些只要他稍微展露溫柔,揮一揮手就上趕著過來討好他的尋常軍雌。
意識到這一點,林意反而松了口氣。
方才被放置的尷尬,林意到現在仍歷歷在目,心有不甘。
如何讓在場所有蟲忘記他剛才的丟蟲事件?很簡單,只要有蟲更丟臉就行了。
想到這裡,林意的臉上重新浮現出有恃無恐的微笑。
這位帝國元帥既然這麽不給他面子,想來也不太可能給唐酒這種輕佻虛浮的愚蠢雄蟲面子,他剛才說了一番好話都被對方直接忽視,面對更加無禮的唐酒,想必克萊因元帥也會狠狠教訓他一頓吧?
雄蟲在公眾場合被雌蟲毫不留情的訓斥,這種笑話可不常見!
通訊視頻的另一端。
年長的軍雌略一挑眉,很快就根據兩蟲的對話,判斷出了當前的局面。
看來是他那位養蟲做的好事啊。阿勒西奧心不在焉地想。
因為被塔裡克下了面子,所以要求最能震懾全場雄蟲的他作為約會蟲選,以此回敬所有笑話他的雄蟲——
換一個高等特權軍雌,此時大概已經毫不留情的掉頭走蟲了。
軍雌也有軍雌的驕傲,更何況是出身不凡,實力強悍的高等軍雌,饒是雌蟲追求雄蟲是本能,也沒幾個心高氣傲的軍雌能夠忍受雄蟲直言要自己給他當工具蟲的行為。
軍雌也是蟲,他們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淪為雄蟲間虛榮攀比炫耀的工具。
並不是每一隻軍雌都會沒骨氣地討好雄蟲,阿勒西奧·克萊因也不例外。
但——
阿勒西奧看著眼前的雄蟲。
他看起來和那些常見的貴族雄蟲沒什麽兩樣。
年輕,傲慢,矜貴。
因為生來就靠性別和高等級的基因得到了一切,所以提出任何無禮的要求都覺得理直氣壯。
可他又是那麽的漂亮可愛。
鉑金色的頭髮柔順地垂落耳側,克萊因藍的眼瞳明淨又透徹,說話間他還在懶洋洋地牽弄一根纖細的發絲,唇邊的假笑狡黠得好似小貓兒一樣。因著沒能第一時間得到軍雌回復,雄蟲松開頭髮,不耐煩地抬眼瞥他。
小脾氣可真大。
阿勒西奧莞爾。
生氣嗎?
當然不。
通訊之前,阿勒西奧剛好經歷完一場與議院的重大會議,任坐在談判桌對面的議員們使盡百般心機與算計,也沒能改變被這位帝國戰神單方面殺得潰不成軍的慘淡結局。
大獲全勝的阿勒西奧心情很好。
在經歷貴族雌蟲們種種自以為高明、實則拙劣可笑的心機算計後,唐酒不屑掩飾的傲慢與直白反倒讓他感到好笑。
有點可愛。他想。
阿勒西奧今年一百一十七歲,在蟲族壽命高達一千歲的星際時代,他的年齡正當壯年,卻也已經是唐酒年齡的數倍。
無論是作為年長的雌蟲,還是作為帝國元帥、克萊因家家主,阿勒西奧都不會因為區區一點小事,在全場如此之多的蟲子注視下,讓一位尊貴的雄蟲閣下難堪。
這是阿勒西奧的本能,也是克萊因家的禮數。
更何況,在這次事件中做錯事的,本來就是克萊因家的蟲子。
沒有厭煩,沒有不耐,更沒有訓斥。
面對雄蟲毫不客氣的發難,與蠻不講理的要求,年長的軍雌對此表現出了無可挑剔的寵溺與縱容。
阿勒西奧輕笑一聲,語氣溫和,輕描淡寫:“是,都怪塔裡克,我現在就把他叫回來,狠狠教訓他一頓,明天再讓他來聖地,讓他面對面跪著,親自向您賠禮道歉——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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