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上議院的大貴族,弗萊明的府邸同樣坐落在首都星中心地段,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飛艦便緩緩減速,離地面也越來越近。
“你生氣了嗎?”唐酒問。
阿勒西奧隻意外了一瞬,便乾脆地搖了搖頭:“沒有。”
唐酒固執:“你有。”
阿勒西奧無奈:“沒有。”
唐酒皺眉:“你有。”
阿勒西奧隻好道:“好吧,我有。”
年輕的雄蟲看上去對這個答案並不如何滿意,他皺了皺鼻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簡短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後便是沉默。
唐酒沒說他知道了什麽,阿勒西奧也沒有問。
飛行器平穩地落地,大門應聲而開,唐酒利落地下了飛行器,興衝衝地撲進一位年輕雌蟲的懷裡——阿勒西奧聽到自己無意識捏斷座位扶手的聲音,這才想起,那位年輕的雌蟲不是外蟲,正是弗萊明家族的長子,唐酒的雌蟲哥哥。
年輕的雌蟲與年長的軍雌有瞬間的目光交鋒,下一秒,前者便平靜地挪開了視線,對後者的存在視若無睹。
年輕的雌蟲半抱著他最小的雄蟲弟弟,身影很快消失在弗萊明家長滿各種植物的庭院裡。
雄蟲一次也沒有回頭。
阿勒西奧靜靜地在飛艦上坐了一會兒,才揮了揮手,示意返程。
他沒有騙唐酒。
說不生氣,是他的的確確沒有生唐酒的氣。
說生氣,則是因為在那短暫的一瞬間,身為雌蟲的阿勒西奧實實在在地對作為高等雄蟲的林意起了殺心。
他與唐酒的交往,從始至終,都不是建立在所謂的“愛情”上。
唐酒在他處置塔裡克、敲打聖地的政治手段中,窺見了他的秉性;阿勒西奧又何嘗不是在維斯卡斯·弗萊明以勝利者的姿態揚長而去的那一天裡,看清了驕縱爛漫玫瑰下一層又一層的尖刺?
他清楚唐酒是什麽東西,對方亦深知他是什麽貨色。
林意的話傷不到任何蟲——除了滿腹欲望的他自己。
但他同樣成功撕破了唐酒與阿勒西奧有意無意、共同經營塑造出來的,和睦又虛偽的曖昧關系,經此一役,無論是唐酒還是阿勒西奧,都不可能再回到此前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階段。
唐酒或許……不會再見他了。
……
“元帥?克萊因元帥!”
阿勒西奧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從副官的呼喚中回神。
元帥最近怎麽老是在工作中走神?
副官心中納悶,卻也沒敢多問,隻垂頭匯報著任務情況,征詢元帥的意見:“軍部明言規定,雄蟲不得干涉軍部,軍雌也不得將軍事機密泄露給雄蟲,違者將連降三級,流放邊遠星——”
“目前本部對於亞倫準將等蟲的處理大概就是這樣,您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阿勒西奧神情不變:“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本部的軍規可不是擺設。”
副官在心裡為即將受罰的幾位同僚點了根蠟。
本部明言雄蟲不得干涉軍政,但也沒有迂腐到隨便什麽消息,都按照軍事機密處置的地步,軍雌私下裡和雄主聊些軍部的八卦新聞,軍部是不會真的對軍雌做出懲罰的。
誰叫他那幾位同僚倒霉呢?
將本部的內部消息告訴同一位雄蟲也就算了,還為了這位名為“林意”的雄蟲膽大包天,試圖以軍部的名義,插手聖地對高等雄蟲的特等資源分配……這不是活膩了是什麽?
軍雌本部與支部之間,同樣的軍銜本就相差三個等級,再連降三級,等於所有牽涉到這次事件中的軍雌,都將會受到軍銜連降六級、流放到偏遠支部的懲罰,這輩子的軍雌之路,算是走到頭了。
軍部是無權處置聖地的雄蟲閣下,但要剪掉這位野心勃勃的閣下精心經營的翅膀,還是很輕松的。
確定了對違規軍雌的處置,副官卻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
軍雌在原地踟躕,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阿勒西奧沒工夫和屬下聊個蟲心事,隻冷淡地掃了副官一眼:“還有事?”
“是……”副官緊張得不行,但想起家裡的雄主,還是硬著頭皮道:“聽說聖地最近流行用星隕礦中的魂絲製成的飾品,我想明天請一天假,親手為雄主編織一條發飾。”
說話間,副官還不忘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家長官。
天知道,自從上次惹雄主生氣,他已經快一個月沒能睡主臥了。
星隕礦本身並不是稀罕物,真正珍稀的是其內部只有高等雌蟲動用精神力,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完好地從中抽離出來的魂絲。魂絲質地柔軟,比最細小的絲線還要纖細,平均一枚西瓜大小的星隕礦,才能抽出小拇指長的魂絲。
這樣的魂絲,想要搜集、精煉到凝聚為發飾的地步,需要的星隕礦數量、耗費的財力、精神力、乃至高等雌蟲本身的精力,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好在副官早在一個月以前,就借著下班後的時間,兢兢業業地搜集魂絲,只要明天再加一把勁,睡回主臥指日可待!
阿勒西奧看他:“這是閣下的要求?”
“也不是。”
知道自己不交代個所以然來,自家上司必不可能批準休假,副官隻好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窘境從頭道來,他摸了摸鼻子,苦笑:“沒辦法,雄蟲閣下哪有那麽好哄?不讓你撕了自己的翅膀給他做藏品賠罪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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