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風在院中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他一下了太白峰,眼淚就簌簌落下,擦了好一會兒都擦不乾淨。
千條萬條的紫藤垂下,映著明媚春光,隨風輕舞,沈銜鶴身體已經很不好了,走不了太遠的地方,他其實也沒那麽喜歡到山下去,活著的時候他守著這座譙明山,死後他的墳碑也立在這山上,對他來說算是一件不錯的事。
江禦陪著沈銜鶴沿著山路慢慢地走,他們肩並著肩,手牽著手,山歌清越,竹葉飄落,在某個瞬間,他們好像是變回了小時候。
小時候,他們這條山路上不停奔跑著,奔跑著,好像只要跑得夠快,就能跑得時光,可是跑得過時光又能怎樣呢?
那些往事在腦海中一頁一頁地翻過,他們說著太白峰上每三年就要乾涸一次洗劍池,說著譙明山後總在夜深人靜時傳來嬰孩啼哭的狐狸洞,也說著白松風看到那面鏡子的秘境……
江禦直到這時候才猛地想起當年他在鏡前對他師兄說的話,隨即他便明白他師兄為什麽會在得知白松風的心上人是鏡中人時顯露出幾分釋懷神色,他側頭看著沈銜鶴的臉頰,嘴唇微動,終是什麽也沒說。
東風一過,楊花似雪,沈銜鶴走得累了,再走不下去了,他在石階上坐下,呼吸也變得艱難,他這一生已經得到了很多的圓滿,雖然大多短暫易逝,可人生本就是這樣。
聚散離合,生老病死,都是天意。
淺淺的歎息在風中飄散,沈銜鶴嘴唇沒了血色,面容蒼白,他輕輕說道:“師弟,我只能只能走到這裡了,宗門交給松風師弟我也放心了。”
江禦坐在沈銜鶴的身邊,他的手落在他的腰間,安慰他說:“師兄走不動也沒關系,我會陪著師兄的。”
他哪裡還想要江禦陪他呢?
沈銜鶴聲音越來越低,他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握住江禦的手,近似懇求道:“我想要師弟以後也要好好的,好好修煉,好好活著。”
巨大的悲痛襲來,江禦好像失去所有知覺,只能牢牢抓住他的手,聲音艱澀地應著他:“我會的,師兄,我會的……”
沈銜鶴低低地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他的腦袋靠在江禦的肩上,就這樣漸漸沒有了生息。
江禦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他怔怔望著遠處水面上飄浮的白花,看它們一點一點沒入水中,他的心也跟著沉入無盡的深淵。
不知過去多久,夕陽墜下,染紅了大半的湖水,他側過頭,對著沈銜鶴輕聲道:“笨蛋師兄,我騙你的。”
那年他在那鏡中,其實也什麽都沒有看到。
師兄你看,原來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江禦低下頭吻了吻沈銜鶴冰冷的額頭,山下繁花如錦,春草連綿,直至長空的盡頭。
可是此後再也不會有人站在那裡,對他說,歡迎回家,師弟。
江禦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師兄,轉過身向著山上走去。
沒有關系的。
沒有關系的。
他再也不會離開這座譙明山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睡了,晚安大家,明天醒了看看要不要再修一下或者能不能補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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