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谷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雪寄,我的生命裡充滿了黑暗和痛苦,但有在雲海無涯求學的三年,這一生便不算枉活,我很滿足了,此生無憾。”
“我不會讓你死的。”黑淵雪寄聲音陰沉地說。
白谷梟低笑了一下,並沒有相信,洞外強兵環伺,包圍得密不透風,他們已經逃不掉了。
“黑淵族長。”白谷長老的聲音從洞外傳來,“你不要再糊塗,交出阿梟那個孽種,我們黑白兩族依然能夠友好共處。”
“他說得沒錯。”白谷梟苦笑,“雪寄,你是黑淵氏族長,不要因為我,壞了兩族的……”
“閉嘴!”黑淵雪寄突然抬手,擲出一把匕首,穿過白谷梟的衣服將他釘在了地上。
白谷梟一怔,驀地明白過來,竭力掙扎,厲聲:“你要幹什麽?!”
“聽著,”黑淵雪寄俯身,捧起他的臉,盯著那雙秀美而絕望的眼睛,鄭重道,“這個世界很大,你的命也很長,往事黑暗痛苦,但已不可追,來日充滿光明,猶可期待,你聰慧,有一身武藝,走出白谷氏族地,一定可以展翅翱翔,對自由的飛鳥來說,天空是廣闊無限的。”
“不行!雪寄!不行!”
黑淵雪寄站起來,孤身走出山洞,看向外面黑壓壓的白谷氏族兵,為首者是族內少主,白谷晏晏的同母兄長,見他出來,連聲道:“雪寄兄,你終於想清楚了。”
“我一直很清楚。”黑淵雪寄道,“阿梟不是殺死晏晏的凶手。”
少主見他仍不肯接受“事實”,不免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此事已經是定論,你一個外人,根本不知道當時情形,魚龍舞在阿梟房內,證據確鑿,也只有他能施展飛霄流殺,你還要怎麽嘴硬?”
黑淵雪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少主被他的眼神震懾,頓了頓,強硬道:“清理門戶是雲陽氏家主下的判決,難道你要質疑家主的決斷?”
“我無意質疑家主。”黑淵雪寄慢慢說道,語氣低緩而固執,“但我也絕不接受這樣的判決。”
“那你要怎樣?!”少主氣急敗壞,嘶吼,“難道我就能接受嗎?晏晏是我親妹妹,就那樣慘死,我能接受嗎?我要他償命!我就要他白谷梟償命!!!”
黑淵雪寄抬手,緩緩拔出佩刀。
少主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你要幹什麽?”
“我要阿梟活著。”黑淵雪寄鄭重地宣告,刀鋒在夜雨中泛著寒芒,他盯著少主:“這條命,我來償。”
“什麽?”
“用我的命,來換阿梟的命。”
少主一時怔住,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幾秒鍾後反應過來,神色登時大變,驚叫:“黑淵雪寄,你瘋了!你真是瘋了!”
刀鋒刺穿心臟,血瀑衝天,閃電劃破夜空,滾滾驚雷震痛鼓膜,暴雨傾盆而至……
“雪寄……”
意識消散的最後,耳邊是白谷梟痛徹心扉的絕望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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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寄……”
黑無常驀地回過神來,從一瞬間湧入腦海的繁雜記憶中抽離,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一張擔憂的狐狸臉。
“無常大人?”塗山攸昌收回按在他額上的爪子,疲憊地喚了一聲,剛才施術為他穩住心神幾乎耗費他僅剩的妖力。
“多謝你。”黑無常迅速調整心態,抓起小狐狸,展開羽翼,繼續往海岸線那邊飛去。
塗山攸昌:“你似乎中了什麽術法。”
“不是中了術法,”黑無常平靜地說,“是原本的術法解開了。”
“欸?”
黑無常沒有再繼續解釋,他一直知道自己曾失去很多記憶,卻沒想到竟是被最親近的人用術法封印,而在剛剛爆炸聲起的那一瞬間,他的封印解除,那意味著,為自己設下封印的人恐怕……
突然釋放出的記憶碎片浩如星海,他心亂如麻,無數問題在腦海中穿梭,他有很多話想要問一問那個人,但是現在委實不是沉溺過去的時機。
他咬緊牙關,竭力保持清醒,趕到海邊。
“這是……”塗山攸昌驚叫出聲。
天色將明,晨霧迷蒙,潮水千年不變地兀自湧動,卷起白浪,送來淒冷的海風,夾雜著濃鬱血腥氣。
豪華遊輪已然解體,碎木隨波浮動,海面一片腥紅,屍肉陳橫。
空曠的海岸線上,兩個人影正涉水而來。
黑無常猛地停住腳,立在原地,怔了怔,才飛奔過去:“阿梟!”
陰天子抱著白無常了無生息的身體,抬眼,看向眼前的人,舌根苦澀:“抱歉,我們來遲一步……”
德教聖公引動法陣,想逼退白無常,沒想到白無常寧肯同歸於盡,也沒有退半步。
陰天子甩開魔主的阻攔,趕來火移星群島的時候,只見到法陣爆開,海島巨震,卻沒能救下白無常。
引魂曲響起,一個無常鬼差出現,手持勾魂索,剛要牽引亡魂,突然注意到身邊的一圈人,嚇了一跳:“呃……這……鬼差876576號,拜見……呃……陛下、判官和黑無常大人……這是怎麽回……白掌司大人???”
小鬼瞪著從屍體中被牽引出的亡魂,差點魂飛魄散。
“你回去吧。”黑無常啞聲道,“此事交給我來處理。”
小鬼也很想回去,但職業操守讓他有點懷疑黑無常此舉的意思,抱緊勾魂索,小心翼翼地問:“你要親自引渡白掌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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