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鳥鸑鷟的蛋不用飛的、竟然跳著走,堂堂猼族首領猼訑不在山上逡巡他的領地、反而跟在一個人類身後?
被網住的魚兒不由得掙扎了兩下,以疼痛和窒息感告訴它自己:它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它沒有做夢,沒有被映海裡面的老鮫人妖嚇出神經病、嚇得做噩夢。
猼訑雖然答應趙應天暫緩報恩,但是它作為猼族的族長,一言九鼎、重信重諾,又擔心趙應天這個“狡猾的人類”偷跑,所以猼訑身為一隻負責任的七角羚羊,必須肩負起時時刻刻守衛在自己恩人身邊“盯梢”這個重任。
用這位尊貴的羚羊族長的原話來說就是——“誰知道你小子什麽時候想吃我了,省得我山上山下跑來跑去找你,乾脆跟在你身邊提醒你,還有這麽一隻我,你要記得吃。”
趙應天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憋住了自己吐槽的心思,利索地將幾條泛著白眼驚訝的魚兒開膛破肚,收拾乾淨提溜在手上戴著羊兄和球球往樹屋回去。
樹屋前面的空地已經被挖出來整整齊齊三丈見方的一片土地,趙應天用自己粗製的石鎬刨得像模像樣——不枉費他小時候在家鄉跟著奶奶翻土種地。那時候的趙應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美滋滋地在心裡樂:有此一技之長,就算將來讀書不成器,也能回家種地、終歸是餓不死啊!
可是,沒想到這等“一技之長”卻用在了穿越之後的世界裡。
耕田種地,折騰著弄了一個窯來燒製陶器,趙應天又花去了幾天時間在給自己的新家“添磚加瓦”上。當然,寧一霜對這件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來自於趙應天前些時候和他爭吵時候約定的“約法三章”。
在趙應天說明了一個舒適安逸的家對他的生活有多麽重要之後,寧一霜只是皺了皺眉。最後不僅沒有阻攔,真是將楊萬裡當年留下來的、那些秋從人類世界帶回來的桌椅板凳全部搬到了趙應天的小屋之中。
現在的樹屋當真是萬事俱備、初具規模,趙應天每每看向自己精致又舒服的小屋,都由衷地自豪,由衷地驕傲,由衷地想要將這份美好分享給更多的人和鳥。
可惜不懂欣賞的人很多。
比如王欣,王欣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俊朗的面容抽了三抽,好看的眼睛抖了三抖,他接連問了趙應天三遍“趙兄,你是當真準備在這裡常住嗎”。
王欣的這種問法,趙應天一直很奇怪——若是論起來,在東島上的兩個人當中,怎麽算都應該是王欣會更比他趙應天更想要居住在這裡,王欣總是這麽問,讓趙應天產生了疑問。
難道王欣想要離開這裡?
趙應天搖了搖頭,自嘲一般將自己不切合實際的想法給清空出去:王欣和大風那麽恩愛,他一個外人跟著瞎操心什麽。
日子一天天總要過下去,而且往往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趙應天在東島的生活風生水起,當然也得益於他在跳舞上的造詣提高了一個等次。先前寧一霜只是教他一些基本功,壓個腿就讓趙應天能傷上加傷痛哭流涕。
可是如今不知道是因為祀天石那塊造孽的石頭的緣故,還是因為趙應天真的天賦異稟進步神速。從趙應天穿越來到東島、遇見寧一霜,被這位漂亮的鳥人先生逼著跳舞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趙應天也順理成章地學會了寧一霜教給他的最簡單的舞蹈——《拓枝舞》。
站在山崖邊上冷眼看著趙應天跳得像模像樣的寧一霜,似乎不太明白為何本來只有他和趙應天兩個人的教跳舞環節,忽然冒出來了猼訑這隻討厭的羊和鸑鷟這顆五百多年都不願意破殼的蛋。
“嘿嘿,我跳的怎麽樣?”趙應天抹了一把臉,衝著寧一霜的方向揮舞雙臂大聲問。
“還行。”
“棒!極!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一鳥一羊一蛋給出了趙應天不同的回答,然後趙應天就看見寧一霜臉色霜寒地狠狠給了猼訑和球球一羊一蛋分別一記眼刀。
猼訑根本不在意,轉過頭去對著趙應天獻殷勤,“我說恩人,跳舞累了吧,我知道山上有很好吃的果子,還有豐富的水源,我帶你過去吧?”
趙應天一聽樂了,可是還是有些猶豫地看了寧一霜一眼,寧一霜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麽。猼訑卻來勁了:
“我說雪凰,這麽多年來你找的人沒有一個有我恩人這麽牛逼的,你必須要待他好一點。仔細你惹他不高興、不樂意復活你的相好的,我看你怎麽辦!”
——“牛逼”這個詞是猼訑現學現賣從趙應天口中學來的。
猼訑這隻羊老大的年紀,心性卻像小孩一樣不消停。可是寧一霜作為一隻活了三千五百年的老鳥,一樣不是省油的玩意兒。
“哼——猼訑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記性太差,你莫要忘記了你的恩人的性命是我救的,我是你恩人的救命恩人,你既然要報恩,是不是也該好好報答我一下,嗯?”
話音最末那句“嗯”凌冽嬌俏,趙應天在心裡吐了吐舌頭,為猼訑默默地點上一根蠟燭——如果說一百多年前的寧一霜善良溫潤好騙,那麽一百多年後的寧一霜腹黑毒舌又妖孽,以往種種禁欲陰冷寡言的態度都是他丫裝的。
猼訑被寧一霜這句話憋得直哼哼,氣得瞬間變成了羚羊的形態暴躁地將懸崖邊的土地刨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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