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從江俊回來那日起,恭王便命他禁足在承風堂反省,更派了數十個近衛軍圍在承風堂附近,防止江俊逃逸。
西苑不少門客私底下議論紛紛,說這位入住了王府最好院落的公子,只怕好景不長、盛極必衰,過剛易折、終究短命。
看著長信居從早到晚通明的燈火,聽著此起彼伏、晝夜不歇的論政之聲,無煙有些擔心地看著江俊,後者卻聚精會神地在對付一隻叫花雞。
“我說少爺,”無煙忍不下去,搶了江俊手裡的最後一隻雞腿,恨其不爭、哀其不幸:“您就一點兒不著急的麽?”
“著急?”江俊舔了舔手指、眨了眨眼睛。
“是啊!”無煙指著窗外不遠處的長信居道:“少爺,您那日那麽放肆得罪王爺、定是惹他不高興了,您看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都不喚您過去議事了。”
江俊點點頭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趁無煙不注意又把雞腿搶了回來:“那他還給惹他不高興的人準備叫花雞哦?嘖嘖……那這位恭王爺還真是有趣。”
無煙:“……”
= =原來這隻叫花雞是恭王準備的嗎?
(/#-_-)/________不是很懂你們上等人的情趣。
“……那您也不能持寵生嬌,仗著恭王爺喜歡您,就任性胡來啊?”無煙皺眉看著自家少爺:“是您自己和我說的——君恩如水流,居安思危,不能貪圖享逸……”
“咳……”
江俊嗆了一下,被這群原書“土著”大得突破天際的腦洞給打敗了:合著在他們的眼裡只要兩個男人關系好就必然要搞基。
看著變身老媽子的無煙,江俊也懶得解釋,隻哼哼兩聲要無煙準備宵夜。
“準備宵夜做什麽?”無煙不解:“少爺您不會還想吃吧?您這一下午已經吃了一整隻叫花雞、兩盒芙蓉糕,外加一盆葡萄,您、您晚上還要吃?”
“臭小子,”江俊站起身來敲了無煙的腦門一下:“不是給我準備的,而是準備給客人的,晚上有人要來,你隨便準備幾樣下酒的吃食,再備上一壺葡萄酒。”
這本書所處的時代背景下,葡萄酒並非是現代意義上的紅酒,更像是度數很低的果酒、有一點點酒精的葡萄汁,羽城位於北地卻靠近西域,恭王的地窖裡藏有許多這種東西。
夏日已去,秋暑卻濃。
那日鍾平十分嚴肅地宣判了恭王的“旨意”,要江俊閉門靜思,卻又十分矛盾地給江俊送來了不少解暑的東西。
其中就有這種葡萄酒,喝上去甜絲絲兒的,貪杯也不易醉。
想了想,江俊又補充一句:“記著用冰鎮上。”
無煙滿臉好奇,但看江俊也沒有說的意思,他只能點點頭應下,轉身去準備。
更漏滴滴答答作響,恭王府的地下看不到外頭的夜色。可這裡面的夜色,卻更像原野上見萬頃星鬥。
天頂上的夜明珠還有漸次熄滅的白色燈火,依靠在廂房處的小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外頭的竹影稀疏,所謂“軒窗隱竹叢”。
那位漏夜前來的“客人”,在推開了承風堂的大門、看見坐在桌邊似笑非笑拄著腮幫的江俊,還有他旁邊的一桌好酒好菜的時候,有些疲憊的臉上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夜色中他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顯得尤其明亮,像裝點在整個恭王府天頂上璀璨如星辰的夜明珠,在幽邃的深夜裡、散發著誘人的星光。
看清楚了來人,無煙瞪大了眼睛差點尖叫出聲——
“恭……”
“客人”卻伸出食指、勾起了嘴角衝無煙眨了眨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便熟門熟路、十分自然地湊到了桌子邊:
“怎麽知道我要來?”
“憑那隻叫花雞,”江俊同樣彎了嘴角笑,從冰鎮子取出了葡萄酒:“還憑你雖然說著不和我計較,但是這幾天可門外面可守滿了你的近衛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晃得我頭疼。”
揮了揮手,江俊叫無煙先下去,畢竟這臭小子的腦補能力極強,他站在這裡說不定會腦補出一場“夜色旖旎、把盞夜話”的恩愛不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恭王笑了笑,不置可否,卻接過了江俊遞給他的酒一飲而盡,痛快地喟歎了一聲後,才道:
“皇兄的眼線遍布整個王府,若不做出點樣子來,他和李吟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甚至,還會因此注意到你、更會給你帶去殺身之禍。”
這點江俊明白,所以那些近衛軍看起來像是禁足江俊、是兩人不合的證明。實際上,卻是對江俊的一種保護,保護他的安全,也保護他有一個安靜的環境。
一個可以靜靜思考羅鄂山和奈曼州事情的環境。
“對納哈勒一役,江公子可有了妙計?”
三兩碟下酒小菜,配著葡萄美酒夜光杯,明黃色的燭火在燭台上搖搖曳曳,恭王隔著那昏黃的燈光看向了江俊的面龐,他問得很輕,似乎不願打破這一室的溫馨。
風雪深夜歸,溫酒待持燈。
像是在外頭經歷了風霜的旅人,無論如何艱難辛苦,只要回到了家門前,就可以在幽黑曲折的巷子盡頭,看見手持一盞燈、靜靜等候你的良人。
外面的寒冷好似能被小院子的門隔絕,抖落一身的疲憊後,就可以喝到良人親手奉與的一杯溫酒。酒入喉腸,瞬間暖了身子,連心也跟著溫暖起來,和煦如春日豔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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