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跑得氣喘籲籲, 喘息未定, 正好無煙跑過來道:“少爺你沒事兒吧, 可嚇死我了,你去哪裡了?還有那個是誰、怎麽要擄走你——”
鍾平也擔憂地看著江俊, 但江俊卻擺擺手讓他們後退,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抬頭仔細地看了一眼那個斜倚在軟榻上的男人一眼, 江俊眯了眯眼睛,抬起腿走了過去。
李吟商的琴聲明顯頓了頓, 但是礙於恭王的面子他沒有停下。
江俊對古琴一竅不通,只是覺得這種音樂聽起來昏昏欲睡、他根本聽不出來其中的高山流水,而原主“江俊”雖然是個世家子弟, 但江家是將門,自然對琴棋書畫沒什麽天賦。
所以再厲害的琴以及琴曲在江俊這裡都只有:節奏好很好聽和不好聽兩種。
越過李吟商和琴台, 江俊拽過一個墊子來就大喇喇地坐到了距離恭王的軟榻只有一丈的位置上, 甚至,他還順手扯下了恭王手邊盤子裡一個又黑又亮的大葡萄丟進嘴裡:
“李公子的琴看上去不錯。”
無煙看呆了。
就連一向穩重的鍾平都看得有些發愣:因為江俊此舉太過放肆逾越, 似乎一點兒不像是那個會對他一個小小管事都鞠躬的江家公子了。
鍾平皺眉, 李吟商也皺眉, 但是其實江俊心裡有點慌得緊。
畢竟——
如果恭王只是恭王的話,憑他待他再好,他一個普通百姓, 上來不對著皇親國戚行禮、還坐得那麽近、搶了王爺的果子吃,這樣逾越的行為若是恭王計較,他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但恭王只是愣了愣,並沒有出言訓斥,甚至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將他手邊的葡萄,推向了江俊這邊——方便江俊取用。
=口=?
無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李吟商的琴音更是直接亂了節拍、他好不容易用了兩個撥弦重音才小心翼翼地掩飾了過去。
倒是老管家似乎看明白了什麽,他搖搖頭,露出個慈祥的笑容來,然後一轉身、十分放心地——走了。
嘖,看著鍾平的反應,江俊在心裡哼了一聲,又狠狠地拽下一個葡萄丟進嘴裡,砸吧著嘴道:“沒想到在北地也能吃到這麽好的葡萄。”
汁多脆甜,吃多了也不覺得膩,而且似乎冰鎮過,涼絲絲的,正好可以讓人冷靜。
於是嚼著葡萄冷靜下來的江俊撩起眼來又看了一眼恭王,指著李吟商手下的那架古琴道:“這是王爺您送的?前幾日怎麽沒見著李公子彈這琴。”
“……這是枯木龍吟,”恭王耐心極好,竟微微坐直了身子,解釋道:“不過並非是傳說中那一把,這是妙智大師在三百年前仿製的。”
江俊點點頭,手指卻靈活地又扯了幾個葡萄下來,一把塞進嘴裡將腮幫鼓成一隻松鼠——他怎麽會不知道枯木龍吟,這把琴簡直有名透了!在這本書裡簡直就是個傳奇。
枯木龍吟原本說的是一份禪心,可是放在了錦朝太祖皇帝和寧王的那個故事裡,說的就是琴心、情心,這兩個男人攜手共建天下,卻不能同享太平。
枯木龍吟是他們的定情之物,放在李吟商和恭王的劇情裡,又是他們之間關系的轉折點。世間才子,皆羨慕傳說中寧王的風姿——以一人之力,亂六國,助先王得天下。
亂世遇知己,逢明主而定天下,何等的意氣風發。
李吟商自然是羨慕的,所以他對恭王提起過枯木龍吟的事,但卻沒想到恭王替他尋來了這琴,正所謂“明珠必待識者,寶劍隻酬知己”,李吟商對恭王那是相當的感激涕零。
所以原書裡面,李吟商也因此充滿了抉擇的煎熬——
一邊是視他真心如草芥的君王,一邊卻是一個會為了他一句話去尋找名琴的潛在敵人,所以這段日子李吟商過得非常艱辛,身心俱疲。
名琴難尋,何況是枯木龍吟?
江俊瞄了一眼恭王,吐出一粒葡萄籽,在心裡嘖嘖感慨:有錢人的感覺真是好,說買就買毫不猶豫,說找就找偏偏還真能給找齊。
如果不是恭王前幾日才同他保證他不會信李吟商,甚至還說了幾句他和他是虛與委蛇的話,此刻的江俊倒真要信了書裡那番:恭王和李吟商是從相互賞識開始的情。
只是逢場作戲都需要耗費這麽大的財力物力,江俊覺得在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找個“有錢的爸爸”當靠山,簡直不能再是真理。
“江公子既然回來了,”恭王又開口:“正好陪本王一同聽琴吧?李公子這首《天風環佩》彈得極好,只是可惜——本王是找不到那本《密譜》來補綴其他的遺音了。”
他這話說得很輕巧,可是落在江俊和李吟商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李吟商當下就抿緊了嘴唇,眼神裡充滿了受傷,甚至求助地看向了一隻坐在旁邊當“吃瓜……”哦不,是“吃葡萄群眾”的江俊。
而江俊在接到李吟商的那個眼神之後,在心裡好笑——這裡的一切倒是和書裡的劇情一模一樣,只是李吟商更委屈,而那個幫忙“點醒”恭王的人變成了他江俊。
在原書裡,恭王一樣送了李吟商枯木龍吟,只是那時候他對李吟商充滿了愛才和憐惜,而李吟商至少裝出了一副乖順和帶點兒掙扎的敢動,兩人對著枯木龍吟真是一股子郎情妾意。
然後,恭王就不負眾望、十分討人嫌地邀請了很多人來聽李吟商彈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