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花匠,”田光明開口,他的嗓音嘶啞,有些公鴨嗓的意味,在這種時候卻更能叫人害怕:“你說是宋家的三公子殺害的我,怎麽——我這個死者,卻不知此事?”
花匠一抖,突然意識到了眼前人就是田光明。
他倒還不蠢,江俊看他原本懵懵懂懂的神色,在聽見田光明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驚慌,然後就變成了灰敗的絕望。
而衛氏,那個漂亮出眾的才女衛氏,則是上前一步,笑眯眯地看著角落裡早已被嚇得忘記“裝瘋賣傻”的小翠。
衛氏是個才女,自然也是個美女。
賞心悅目的美女笑起來,總能叫人如沐春風,身心舒暢。然而趕到身心舒暢的只怕只有江俊和凌武,不提胡百萬、鄧嘉良、小翠之流。
對面樓上的陳洛,也露出了滿面煞氣,一雙吊眼、不知又在算計什麽。
暫且沒工夫理會這位“白袍將軍”,眼下要緊的是宋思遠和胡百萬、胡力這對父子之間的瓜葛。
然而江俊不看陳洛的時候,這位將軍卻不動聲色地瞟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莫說我的貼身侍婢唯有春華、秋實兩人,田家客舍裡粗使的丫頭,名字也是由我所取——”衛氏看了瑟瑟發抖的小翠一眼,“倒不知何時出了你小翠這麽一位?”
小翠嚇得跌坐在地,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汗濕重衫。
卻衛氏冷冷一笑,轉頭看向了外頭的羽城百姓:
“我倒想問一問在場各位,以我衛小夏之名,怎會取出‘小翠’這樣的俗名兒?”
這次也不用小翠爭辯,因為衛氏早有才名,她的婢女絕對不會出現小翠、小藍、小綠這樣的名兒。
江俊莞爾,他隻當文人的臭講究除了裝逼沒什麽意義。
——還真沒想到能夠在這裡當成“防偽標簽”。
田氏夫妻的話說到這裡,眾人也都明白了這花匠和小翠在說謊、作了偽證。花匠站起身來想逃、卻被兩個衙役攔住。
而原本按住了宋思遠的衙役們,也在震驚之下、放開了手。
宋思遠站起身來,看著那個慌亂逃竄卻被衙役捉住的花匠、還有慘白著臉的小翠,眉目之間有些哀戚:“宋某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何要做此事來害我?”
花匠眼看逃不掉,慘白著臉後退了好幾步,不知要說什麽。
而小翠則突然哭了出來,朝著宋思遠拿頭便拜:“三公子饒命!三公子!小翠並非存心加害,只是……只是……三公子,求求您!饒賤婢一命,小翠再也不敢了——”
宋思遠皺了皺眉,正準備問什麽,卻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遙遙傳來:“我倒是知曉這花匠和小翠是為何要加害於宋公子你——”
順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看過去,江俊遙遙看見人群中走出一個老頭來。
老頭精神矍鑠,身上布衫一席。他走出來的時候,宋思遠一愣,立刻低頭喚了一句“六爺”。
但是,誰人不知宋老爺子兄弟三人,這位“六爺”是從何而來。
“你……”鄧嘉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是何人?”
“宋家的訟師,”老頭一雙小眼睛精明地眨了眨,揚起下巴指了指鄧嘉良身後還在“嘩嘩”作響的卷宗:“就是上頭寫著的——莊不澈。”
莊不澈?
江俊愣了愣,下意識地就看了凌武的方向一眼。
須知此人真名並非姓莊,只因他所訴訟之案、從無敗訴一說,所以他改名莊不澈——諧音取義“訴狀不撤”之說。
擱在現代,這就是個金牌大律師。
他知識淵博、熟知刑律,更能將刑律的漏洞玩轉在鼓掌之間。
江俊只在靠後的劇情中,見有人提起過這人事跡和名字,也知道莊不澈的原名、原姓代表著京城的一個大家族,卻不知這人此刻竟會出現在此處、成了宋家的訟師!
感受到了江俊的目光,凌武微笑著轉頭看了他一眼,眸色沉沉裡頭帶著三分算計。
撇了撇嘴,江俊不理這隻大尾巴狼,隻專心聽著莊不澈說出實情。
原來,
那花匠是在宋家修剪花枝的,那日看見宋思遠神色鬱鬱地將玉佩丟入自家蓮池中,又想著沉玉價值連城,這才起了貪財之念。
熟料,他撈起了玉佩出門去典當卻被人當成是賊,捉拿到了宋家之後,宋思遠卻不肯承認是他丟掉了玉佩。
花匠因此受過,被人當成是賊、趕出了宋府。
於是花匠對宋思遠懷恨在心,一心想著要報復。
至於小翠,則是宋府外院最下等的侍婢,少女懷春、與人有私,恰好被衛氏撞破,於是她便因此嫉恨上了衛氏,這才出面做了偽證。
“倒也難為你們,”莊不澈哼哼一笑:“將這些和宋三公子、田氏夫妻有私仇的人都一個個搜羅起來——”
他說的是“你們”,可江俊卻看見這老頭似笑非笑地盯著鄧嘉良看。
“鄧大人,您要是就這麽斷了,那就不要怪小老兒懷疑你——挾私仇以報怨了。”
“你……你……你不要含血噴人!”鄧嘉良慌了:“這案子、這案子是藩台盧新送來的狀紙,本官、本官不過是依例辦事!”
莊不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那倒好辦,還請大人派人去將盧藩台請來,莊某一問便知——到底是大人依例辦事,還是大人存心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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