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那麽快趕著去投胎嗎?!你知不知道這些是用來給千歲大人祝壽用的禮器,外禦史侍郎大人就呈上了這一套,你撞碎這一個,要去哪裡補齊?!若是大人怪罪下來,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太監盛氣凌人,狠狠地咒罵著那個顫抖伏地的宮女。
“公公,奴婢不是有心的,求公公開恩,求公公開恩呐……嗚,奴婢剛進宮來,還等著取了份例補貼家用呢,公公我、我還不能死……”
如意最看不慣這些仗勢欺人的,不等文以寧開口,如意就故意重重地咳嗽一聲。
那些人回頭一看是如意,又見到了如意身後轎上的文以寧,紛紛變了臉色、跪倒在地:
“給皇后主子請安。”
“她犯了什麽錯,你們要這樣打罵她?”
“回皇后主子的話,”其中一個太監指著地上剩下的二十九件瓷器說道,“這些瓷器乃是江南的雅窯出產的上品,外禦史侍郎大人命我等從宣政殿送到監視館給我家大人過目。”
“可是,才出來走了沒有多久,就被這個賤婢給撞破,打碎了這麽一件,所以我等才責罰於她。”
文以寧聽了這話,下意識看了一眼地上剩下瓷器:雅窯是江南的四大名窯之一,只因盛產梅子青和天青色的兩種釉色而聞名天下,雅窯出產的青瓷往往釉色肥潤、色澤青翠。
因雅窯燒釉須得用瑪瑙為輔,所以雅瑤的瓷器並不常有。能一氣兒配成一套三十件不重樣、還相互關聯的,可見當真是名貴。
只是……
文以寧蹙眉,轉頭過來看著那個宮女:
“你是哪一宮的?”
宮女被打得嘴角都流血了,抬起頭來害怕地看了文以寧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嚶嚀道,“奴、奴婢是椒泰殿的管事寶憐。”
“椒泰殿?”文以寧重複了一遍,之後就勾起了嘴角轉頭來看著那幾個跪地的太監,意味深長地說道,“原來是……椒泰殿啊……”
椒泰殿是新賞給從儲秀宮中遷出來的李美人的宮殿,可惜李美人香消玉殞,沒能在裡面住上十天半個月,就已慘死。
宮裡人都是人精,太監們一聽文以寧的語氣自然就知道了文以寧的心思。
可是其中一個還是大著膽子回了一句話,“皇后主子,不是奴才們仗勢欺人,而是這三十件東西乃是祝壽用的,少了其中之一,都不是什麽好兆頭。且再燒製時間長,釉色也不一……”
“這些我們主子不知道嗎?需要你在這裡饒舌?”如意翻了個白眼。
“祝壽?”文以寧問,“聽你們方才所言,這是外禦史侍郎送的,又是搬過去監視館。我怎不知監視館之中有如此位高權重的太監,竟然需要他朝廷一品大員來巴結?”
那幾人面面相覷,文以寧見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其中為首一人站出來解釋道,“皇后主子誤會,外禦史侍郎大人只是命我們交給我們主子看看好不好,並非是要送給監視館的。”
“哦,是麽?那你們倒說說,這是要給宮中的誰祝壽?”
“呃……”太監一時詞窮,想了半晌,匆匆忙忙地答道,“太妃!是太妃!這是外禦史侍郎大人要送給芠太妃娘娘祝壽的!”
文以寧聽完這話,只是掀了嘴角。
如意卻憋不住嗤笑出口:
“呿,太妃娘娘的生辰在冬日不說,太妃如今都已經是不惑之年,三十件瓷器又不是什麽吉祥數,不是指明了年齡你們誆誰呢?!”
“我們……”那幾人這會兒才慌了,臉色都變得青白。
文以寧正要開口繼續問,卻聽得耳邊傳來了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
“皇后娘娘今日怎麽有空在這錦廊上,昨晚一別倒叫咱家十分想念呢。”
文以寧嘴角抽了抽,轉過頭去,卻看見一身蟒袍、頭戴三山帽的衛奉國,他身邊跟著昨日奉茶給文以寧的小太監。
一眼看過去,在太陽照射的宮牆陰影下,衛奉國的身形一半在陽光之中,一半沒入陰影。
可是,
他那張臉卻因為他高大的身材,露出了溫和的笑意,展露在了陽光裡。
文以寧移開了視線,回過頭來,沒有說什麽,心跳卻漏了幾拍。
這會兒,衛奉國已經帶人走到了文以寧的轎輦前,恭恭敬敬地行禮:
“給皇后娘娘請安。”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娘娘?
文以寧看了衛奉國一眼,卻不知為何看見了對方微笑的臉,終於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隻別過臉,“平身吧。”
“謝娘娘,娘娘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衛奉國好像根本看不見文以寧的臉色,還有如意和平安黑著的臉——這個宮中還沒有人敢叫文以寧“娘娘”。
衛奉國是第一個。
“我們‘主、子’準備去聽竹館,”如意開口搶白。
文以寧看著如意孩子氣的行為,搖搖頭苦笑,可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了衛奉國的話:
“那趕巧兒,咱家也正好要回監視館去,正好同行。”
文以寧看了衛奉國一眼,錦廊確實是最近的道路,自己沒道理不讓對方一起走,只能默許。
只是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文以寧開了口:
“正好衛公公你來,你監視館的人肆意責打宮女,你預備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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