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他們離開的時候,師傅看著睜開眼睛的文以寧的時候,我知道他眼中的東西,就是幸福。
而我,大概能夠從凌風慢在岸邊嘶聲力竭的大喊聲之中聽出來——那個傲嬌的臭小子,對我的縱容。
我叫謝良,姓謝,名良,字吃五碗。
這個字是凌風慢那個有仇必報的皇帝給我取的,他說我吃飯要吃五碗飯、簡直要將他吃窮。這不科學,他堂堂中原皇帝,總不至於連我小小一個太監都養不起。
不,你可不是小小一個太監,你是朕的殿前指揮使、是朕的財寶。
每次和他爭論,他多半會偏著頭,十分嚴肅地同我這麽說,我心想若非是我每日能變著法兒給他弄出些“小發明”、“小創作”他能說出這種話?
總之後來宮裡人都漸漸不再叫我“謝公公”了,而是開始叫我“九千歲”。
我想,這恐怕一來得益於我是穿越而來,享有“歷史的後見之明”特權,也就是俗稱的“金手指”;二來嘛……
恐怕是得益於我師傅衛奉國留下來的兩本寶書:《千歲大人房-中-術》和《深宮秘辛》。
靠著它們,每天早上我從龍床上起來的時候,便能彎起嘴角望著枕邊眼角微紅、皺著眉頭的凌風慢,用身體、告訴了天下人乃至後來的太監一個道理:
真男人,無根也能攻!
第73章 番外三
韓青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位二皇子的時候,他還只是太醫院的小小宣差,官品為八。合宮每一處宮殿的首領太監都是他的頂頭上司,見了面,他得低頭、行禮,然後匆匆提著藥箱退避三舍,躬身目送那人走遠方能離開。
京城的天,當真是藍的沒有一絲雲。只不過,在這片天下的人心,便沒有那麽純淨了。
世人都說,宮裡的女人和孩子難將養;世人都說,一個女子在宮裡要存活,不僅要擁有姣好的容貌,還要擁有過人的聰慧、人緣和家世。
最重要的,自然還是要和太醫院的眾位太醫打好關系:交情深淺,輕則關乎子女性命,重則攸關生死、牽扯一生榮華。
太醫院、太醫院,從東面往西走一共有四百九十二步,從南往北則少兩步。架子上擺著瓶瓶罐罐可以令愛者生、怨者死;櫃裡的藥材只要經過了眾位太醫的手,便能成救人良方、亦或是殺人聖器。
頭頂有飛鳥飛過,燕雀微薄的叫聲卻勝過囚在金絲籠中的雀兒高遠好聽。韓青抬頭看著天空,雁過無痕、何況是京城普通的燕雀。
“韓大人,您這邊請——”
帶他前來的那個侍監適時地出聲,打斷了韓青的出神。看了一眼身上的官服,又無意間瞥了一眼身後跟著自己提著藥箱的小宣差和醫官,韓青皺了皺眉,跟著侍監走進了那座宮宇:
錦朝幾百年來傳說之中最奢華的宮殿——永寧殿。
侍監站在門口,有些害怕,看了韓青好幾眼之後,才怯懦地說道,“聖上不讓我們進去,隻讓大人您一個人進去,您看這……”
韓青沒有說話,隻朝著自己的兩個小徒弟伸出手。他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將藥箱悉數遞給了韓青,韓青看了侍監一眼:
這樣,成了嗎?
侍監早就聽聞太醫院正使韓太醫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他慌忙點頭然後拿出了禦賜腰牌給門口的禁衛看了,禁衛才推開門,讓韓青提著藥箱進去。
進門便看見了左手一側圍著長廊一圈的翠竹,如此綠意、在北地實屬難得一見。正面看過去,端是一汪清澈的池水,池心佇有八角涼亭一座,從門口往北有蜿蜒的巨石鋪在水面上作為小徑、直通涼亭。亭上有兩句詞,上闋寫著“泠泠弦上音”,下闋卻是寫了“松風慢詩心”。
在那亭中,靜靜地坐著一個人,白衫冠冕、面如冠玉、長發覆額,正在面對著一盤殘局,偏頭沉吟。
韓青皺眉,看了看面前的水面,握緊了藥箱,微微提起那厚重的官服,往前走了一步,踏上了巨石。
那石頭不知是從哪個河灘搬過來的,在日光照耀下竟然不會發燙,常年累月地浸泡在這裡,邊緣一圈有淺綠色的青苔,池中荷花含苞欲放、荷葉舒展,蓮葉之下還有紅黑色的鯉魚在遊動。
只是可惜,韓青沒有心思欣賞如此景致,他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是不是深吸一口氣、重新低頭飛速看清下一個巨石在哪裡,然後再不看第二眼,抬頭迅速邁步往前。
他怕水,所以,他才會不遠千裡來到了京城。
在韓青最後一步踏上了池心的涼亭邊緣的時候,他整了整衣衫,放下藥箱正預備拜下,卻聽見那個面對著殘局對弈的人開了口:
“大人不會水?”
韓青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動容,可是很快,這一點點的變化也像是丟進了深潭裡面的石子,悄無聲息地被他隱去了。
韓青挽了挽衣袖,對著涼亭中的人行禮:
“臣,太醫院正使韓青,奉皇上的旨意前來替您看診。”
“看診?”亭中的人挑了挑眉頭,繼而像是想通什麽似的輕松一笑,“起來吧韓大人,原來我是病了……”
韓青皺眉看著他,醫者望聞問切,才初見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位大人沒有什麽病,但是聖上的旨意難違,韓青只能站在這裡,沉默。
“既然他說我病了,我便是病了吧——”亭中人笑了笑,起身來拿出一個嶄新的茶杯給韓青倒了一杯茶,“既然我有病,那麽大人還是替我‘好好’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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