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傅怎麽來了?”
“來向王妃辭行,”李從舟道,“一夜未歸,小僧也該回寺裡了。”
王妃愣了愣,說了兩句挽留的話後,最終忍不住向他福了一禮,“明濟遠道而來,本該親自送小師傅出去,但秋秋病了,我實在著急……”
病了?
昨天不都還好好的麽。
李從舟心上一突,最終什麽也沒問。
王妃致過歉後就直奔祠堂,隻讓身邊的嬤嬤送他出去。
清晨,風微寒。
嬤嬤是個健談的人,一路上給李從舟講了不少王府的事。
李從舟認真聽著,卻漸覺腳下的石板路越來越軟。
眼前的一切也像被烤化了一般,在緩緩地變形、融化。
李從舟搖晃了一下,抬手想扶旁邊的廊柱,卻眼前一黑、朝後倒下——
“哎?!”
“小師傅?明濟小師傅?!!”
○○○
顧雲秋不是什麽大病。
太醫被寧王匆忙提來,卻發現小世子只是吃傷了東西。
負責照料祠堂的雜役小廝、五個銀甲衛都被叫來跪在堂下,旁邊托盤上還放著被顧雲秋咬了一口的:榠楂和優曇缽。
太醫見著那兩樣果子,捋胡須說了句:“這便是了。”
他端起托盤給寧王夫妻看,“此無花果未熟,而那榠楂多用於觀賞和熬膠,小世子當是誤食又灌了許多涼水,一時不受、才會上吐下瀉。”
“熬膠?!”寧王妃一下站起來。
“王妃莫慌,”太醫忙擺手,“榠楂亦可入藥、能平痰止咳,只是生澀未熟,世子這般乾吃……”
他話還沒說完,氣急的王妃轉頭就擰上丈夫耳朵,“又是你!”
寧王哎唷一聲,被妻子拎得整個人都跪到地上。
“罰跪什麽祠堂!還不許吃飯?!”王妃咬牙切齒,“看給孩子餓的!再多一時半刻,是不是秋秋都要給高飣上的木雕啃了?!”
寧王痛得齜牙咧嘴,只能一邊跟老婆討饒,一邊囑咐太醫給兒子用好藥、吩咐寧心堂的廚房給顧雲秋多做些好吃的。
王府的下人對此見怪不怪,倒是那老太醫看得目瞪口呆。
王妃尤嫌不足地踹他一腳,趕他去府外當差。
寧王有苦說不出,他這嚴父還扮演得真是:賠了兒子又折夫人。
不過皇帝陛下倒是高興了,因為當天下午,寧王世子被罰又病倒的消息就從王府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師。
承和帝重新召集龔宰相、文太傅、舒大學士等人進宮,亮出一道聖旨,擺明態度告訴他們——
他不會再立後。
文太傅捧著聖旨感激涕零,當天下午,幾個在朝堂上妄言西北戰局、諷刺定國公徐家的文臣就被舒大學士找借口調離出京。
文家這邊,算是暫時穩住了。
承和帝批完奏折,瞧著宣政殿外面碧空如洗,便來了興致帶三喜出去。順錦廊過禦苑,很快就來到了太子青宮前。
承和帝沒叫宮人通報,而是自己走進了宮苑內。
銀鞍白馬、颯遝流星,太子凌予檀搭箭張弓、嗖嗖連發三箭,最終卻只有一支羽箭勉強上靶。
跟著他的小太監撿了箭雙手捧著,正準備了一肚子溢美之詞,抬頭卻被嚇跪下去、口中三呼萬歲。
凌予檀愣了愣,回頭看見父皇,也跟著下馬行禮。
承和帝目力極佳,剛才兒子眼中明顯有不甘和失落,他無奈一哂,“都起來吧。”
“謝父皇,”太子起身跟到承和帝身旁,“父皇怎麽來了?”
“天氣好,出來走走,”承和帝看他一眼,邀請道:“陪為父逛逛?”
凌予檀自然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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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中長弓遞給小太監。
承和帝帶著他出青宮,穿過錦廊來到禦花園內,秋日的園子裡僅有各地敬貢、花房精心培植的各色菊花。
春有桃柳芙蓉,夏有群荷牡丹,秋日裡倒整好賞菊。
承和帝在一盆嶺南貢入的紫雪二喬旁站定,那盆菊的每一朵都是紫、白二色各佔半壁,需養花人精心伺弄不說,還需天時地利。
每一株二喬,都是珍稀名貴、得來不易。
“朕和寧王,”承和帝看著花忽然開口,“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這,你知道麽?”
太子點點頭道:“皇祖母同兒臣提過。”
“昔年錚弟文采斐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騎射、政論都在諸兄弟之上,更深得先帝喜愛,時常帶在身邊。”
承和帝說到這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兒子一眼,才繼續道:
“當時朕還不是太子,身邊卻已有了許多謀臣,他們總在朕耳邊說——要朕當心這個弟弟,還給朕講《左傳》裡鄭莊公的故事。”
鄭莊公是春秋時鄭國的國君,他的母親武薑偏愛幼子、鬧出不少禍事。
太子一驚,面色微微變了。
“當時,朕和錚弟之間確實生出了不少嫌隙,但——若非後來錚弟出繼、爭取到了定國公徐家,如今站在這的、入住壽安殿的,或許就不是朕和太后了。”
先帝晚年,偏寵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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