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影其實也沒來過幾回興慶府,畢竟李從舟每次來都是匆匆路過,就連城中有什麽好吃好玩的東西,也都是四皇子告訴他們的。
如此,牽駱駝進城後,帶路的人反而變成了第一次來西北的雲秋。
他穿著異族的小裙子,腦後的長發全給變成了麻花辮,頂著那頂六棱繡花小帽、腳上穿著玉吐克,似乎還真是那麽一回事。
只是張嘴一口流利的官話,聽得許多興慶府百姓一愣一愣的。
雲秋問了兩個人,就順順利利帶著烏影、點心找到了三公子舉辦文期酒會的地方,給上三百文的票錢,就順順利利進了園子。
烏影都驚呆了,萬是沒想到跟著小老板還有這種好事。
這園子跟京城的瓊林苑、武林園是一樣的,都是私人辦的園子租賃給外家,以賺取入園費和攤位費掙錢貼補家用。
西北的園林和中原不同,也與蜀中大異:
這裡天地開闊、地方很大,園子進去後很深很大,少花草盆植、池塘假山,有山也是真的有一座小丘佇立在院子中央。
小山丘之後,蓋有一座高七尺的平台,平台之上竟然是一座八面三層四重簷的塔樓,樓兩邊的回廊上挨擠滿各式各樣的小攤販。
再往塔樓後面走,就是搭建起來的大戲台和開闊的大廣場,廣場上有文辭字畫的攤子,高聳入雲的古木下,是各種對弈論道的文人學子。
雲秋對詩詞翰墨不感興趣,目光也就在幾卷所謂孤本的佛經上多停留了一下下——
不過現在李從舟都不是小和尚了,他身邊也沒帶著小鍾、不知東西真假,所以他們還是繞回到重簷塔樓的回廊上。
雲秋其實注意到了,烏影一進來就盯著回廊上一位賣烤肉的大叔走不動道兒。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估算出裡面大約還有十兩之數。
“喏,接著這個。”雲秋將荷包丟給烏影。
烏影雙手接住後,雲秋指了指回廊,“我們分開逛逛?想吃什麽你自己買,待會兒我們小山前面見。”
摸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烏影的眼睛一下亮起來:
——該死的西戎,果然還是應該盡快處理掉他們!
然後,他回去就要催著李從舟趕緊跟雲秋成婚!
他跟在李從舟身邊少說八年了,李從舟這混蛋可從沒帶他出來逛過這麽有趣的地方,還拿出這麽多錢告訴他可以隨便花!
烏影捧著荷包險些熱淚盈眶:這小老板,也太好了吧!
不過感動歸感動,他還是記著李從舟的囑咐,讓雲秋不要走遠、就在這個回廊上活動,他也是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周圍百姓。
好在西北的園子開闊,幾乎沒有遮擋,雲秋帶著點心在對側回廊上走走逛逛,他在這邊也能看得很清楚。
於是烏影按著自己的心意買了幾樣小玩意兒,順便嘗到了他從進來開始就很中意的烤羊肉和糖炒栗子。
那邊雲秋也接連逛了幾家沽酒的小攤,興慶府和京城不同,在這裡賣酒不需要那麽嚴格的酒憑和酒引,民間的私釀發展得也很興旺。
正因為此,雲秋才想來碰碰運氣,或許能找到一種特別的酒,帶回到京城去做酒樓或者食肆的發家。
前面幾個攤位的老板都很熱情,甚至還有一個用自家的空酒瓶做了投壺的彩頭。可惜他們的獎品都是酒,雲秋可喝不了,只能瞧個熱鬧、聽聽周圍百姓的議論。
聽了一會兒逛了一會兒,雲秋大概弄清楚了興慶府的十種名酒分別是哪些,只不過大部分都是京城裡有的黃酒和米酒。
唯有一樣燒酒是興慶府獨有,幾家賣燒酒的攤販都沒有直接擺出酒壇,而是在自己的攤位前擺放下一隻大酒缸,缸上用紅布包著酒塞封口。
有人買酒時,就給酒塞打開,然後用酒提打酒。
打出來的酒液清如水,很像是明月閣的天醇醉,只是興慶府的酒香更濃烈,因而都以燒酒、燒刀酒或者某某露命名。
繞了一圈日頭漸西,雲秋心裡也有數,這便準備叫上烏影回西北大營。
結果離開園子的時候,卻在外面撞上了個背著小孩、推著板車的婦人,她的板車上還放著一隻大酒缸,聽聲音、缸裡是滿滿當當裝著酒液。
“大嬸,不是我要為難你,是我們從沒有辦過這樣賒欠票錢的事兒?”守門的管事賠著笑臉,“您看您要不再去湊湊,這也就差五十文錢。”
“您也說就差五十文錢了,”婦人也不讓步,“您讓我進去,我擺下攤來賣出第一提酒,就給您送來。”
“可我們這兒概不賒帳……”管事面露難色,“而且——”他抬頭看看天,“這天色也不早了,您若是賣不出去可怎麽辦?您也要替我想想吧?”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婦人就急了,“怎麽會賣不出去!我這可是好酒!你去打聽打聽,附近十裡八鄉的人誰不說我們家酒好!”
她聲音尖,著急起來放下車把就要去揪那管事的前襟。
管事身上穿著長衫,一看就是經年讀書的老學究,哪裡見過這般場面,當場就叫著護衛後退,說什麽也不準婦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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