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哀哀說了許多,又躬身謝了謝雲秋,“您有大仁義,小人一家做牛做馬難以報答!”
這話就言重了,雲秋忙勸了他幾句,又叫賀梁給人拉到一邊分說分說。
“還有這位鄭娘子,”雲秋拱手做了一禮,“京城有一新開設的酒樓,名‘宴驚鴻’,不知娘子聽說過沒有?”
鄭娘子愣了愣,先看廟祝一眼,才抿嘴搖搖頭。
“那酒樓的掌櫃姓雨,先前在‘梁家軍’、也即是龔州一帶的娘子軍中作先鋒,現如今戰事平了,便退下來開了這酒樓。”
“她家裡跑堂的都是姑娘,帳房是京城府學崇禮齋學正的長姊關氏,也就是你們村陳勤的媳婦兒、你該見過。”
鄭娘子眼睛一亮,略有些震驚地抬頭看雲秋一眼。
“他們家裡一位掌廚、兩位幫廚的都是娘子,您若得空、願意到京城裡做工,我可幫您做引介。”
想了想,雲秋又補充道:
“只是來回路遠,您若到京城裡幫廚,就是要住在酒樓裡。您回去想想、再商量商量。”
“等有主意了,您……不方便的話,就請廟祝或者您婆家人來走一趟,告訴賀大哥就是了。”
事情不能急,雲秋還是先順著這位鄭娘子的處事方式說——時刻謹記男女之防。
陳家村山神廟的老廟祝是個開明人,她聽了雲秋這般話也明白了其中幾分深意,躬身一福禮,說了個無量壽。
“雲公子抬愛了,我會回去與娘子細聊聊的。”
雲秋點點頭,請賀梁給這兩位送出去,隻留下吳龍與他細說了說莊上的活兒。
“莊上灶房的事不難辦,一日三餐管夠管飽就成,幾位護衛大哥飯量大、多備些米飯。”
榮伯、馬掌櫃和朱先生他們幾個有時候喜歡小酌,“酒也都有,具體如何度用,曹娘子會與你說。”
吳龍一邊聽、一邊記,聽完後卻紅著臉,小聲問雲秋能不能先預付他半個月工錢。
賀梁一聽這個就頭皮發緊,“你小子,不會有賭癮吧?怎麽還未上工就就想著討要工錢?”
人是他引介來的,要是招了個好賭的,這豈不是他的失察之過?
“不不不、不是,”吳龍連連擺手,挺機靈的孩子這會兒說話都結巴,“是是是是給李師傅……”
李師傅就是那個做保帶他來莊上見工的老木匠。
說完這話,吳龍看看還沒反應過來的賀梁,又看看雲秋,最後選擇跟那陳樂一樣,撲通一聲跪下了。
他跪得姿勢不夠板正,卻是咚地一聲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然後才抬頭看著雲秋道:
“雲公子,小、小人有罪。”
“有罪?”賀梁更驚,他後退一步,“你不會是犯了什麽大案,偷偷潛逃之輩吧?”
吳龍回頭看了他一眼,想張口說什麽,最終只是搖搖頭跪好看著雲秋。
雲秋掩嘴偷樂,他早看明白了:“賀大哥,你別一驚一乍的,不是那一回事。”
他上前、不由分說給吳龍扶起來,笑著替他解釋,“是不是沒人給你作保,你許了老木匠重金,才說動他的?”
吳龍一下瞪圓眼睛,就連賀梁都驚訝地長大了嘴。
“不然好端端的,你平白要工錢做什麽?”
吳龍抿抿嘴又想跪,但雲秋給點心使了個眼色,兩人扶住了他,才沒叫他跪。
雲秋前世盡在王府中胡鬧,身邊跟著順哥那樣的人,自然看不見普通百姓的艱難。
今日的吳龍,倒很像是前世的小雜役狗娃。
只是吳龍明顯更精明機靈,懂得在艱難困苦中想辦法、盡力去爭取,伎倆手段雖然差些,可心卻不算壞。
聽賀梁寥寥數語,就知道吳龍在吳家村中是無人教養、吃百家飯長大的。
既然做飯菜的手藝不差,說明也有些生存的本事。
“花錢買人作保是無奈之舉,如今能坦然承認,倒也還算有擔當、是條漢子,不過吳小哥……”
雲秋一直是和顏悅色,但說到這句卻轉了話鋒,他似笑非笑看吳龍一眼:
“你選擇在我定下了那兩人的去向後才坦白此事,是不是也有一重小心思和算計在?”
吳龍一下變了臉色,這回,雲秋和點心都沒拉住,他又跪了下去,“公子有大智慧,吳龍無話可辯。”
見他承認,賀梁這時候才想明白前因後果。
他皺了皺眉,對著雲秋搖頭。
吳龍的廚藝是好,可小小年紀算計太深,這樣的人放到錢莊上,只怕會是個禍害。
賀梁情願是再花時間去找人,也不想平白給雲秋惹上麻煩,再加上吳龍是隔壁村的……
他張口欲言,雲秋卻擺擺手,表示自己願意給吳龍一個機會。
“吳龍,半個月工錢我可以預支給你,但你也要去做一件事。”
能預支工錢,這便還是要他。
吳龍心思活,便是立刻跪下磕頭,“是,公子您吩咐,小人萬死不辭。”
“你帶著賀大哥,再請陳村長、族中三老作見證,去鄰村給你的籍冊遷出來,直接遷到我莊上。”
雲秋看著吳龍,凜色道:
“籍冊記名,你算作我錢莊上的廚工,生死打罵皆由東家,若是日後再有欺瞞算計,我是能全權處理你的生與死的,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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