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一箱銀子重得很,運送一趟都是大動作,要車要馬要人手。即便有人來,來的也是城內的小毛賊,他們的身手,後院兩位大哥能應付。”
李從舟便閉上眼,笑著仰靠在軟墊上,不再問了。
反是顧雲秋,系好了大氅外披的帶子後,吩咐小邱一定好好照顧李從舟。
“東家放心,”小邱應下,“我一定看顧好小師傅。”
顧雲秋點點頭,推開房間門時又喊了李從舟一聲:
“明濟——”
李從舟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看向他。
“我走啦,”顧雲秋揮揮手,柳葉眼彎彎,“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噠!”
李從舟好笑,重新闔眸養神。
駿馬嘶鳴、銅鈴叮咚。
雲琜錢莊後院的門扇開合,踏著清晨的濃霧過豐樂橋駛向京城西北的龍井街。
初晨破曉,日光微明。
趕到輔國大將軍府的後院側門時,整好是卯時三刻。
這是他與曲懷玉約定好的時間,但沒想到——
馬車一停,車簾外就傳來曲懷玉焦急的聲音,“秋秋你可算來了!”
顧雲秋跳下馬車,高高興興牽了曲懷玉手,“小瑾你怎麽出來等了?點心快給我那個暖爐拿來,你手好涼!”
七月末的京城,晨昏已涼。
曲懷玉就著一身單衣,顧雲秋摸摸他身上衣衫,都感覺上面凍了一層霜。
“不、不用,我不冷……”曲懷玉紅著臉推了推。
顧雲秋哪容他拒絕,不由分說塞進他手裡,“我們進去?”
曲懷玉捧著那隻暖呼呼的小手爐,糊裡糊塗就被顧雲秋拉回了自己的小院。
雖說曲懷玉離開將軍府已有八九個年頭,但老將軍還是單獨給他留了一個院子,裡面還有一間堂屋專門堆放曲懷玉小時候的玩具。
院子比寧興堂自然小,可裡頭亭台樓閣、假山蓮池一應俱全,伺候的婆子們在直房處:燒水做飯、好不熱鬧。
這院子顧雲秋來住過一日半,走起來輕車熟路。
他挽著曲懷玉徑直走回正屋,見圓桌上還擺著用了一半的早飯,便不由分說給曲懷玉摁過去坐:
“小瑾你早飯都沒吃完,巴巴過去等什麽呢?”
他解開身上披著的大氅遞給點心,笑曲懷玉傻氣。
曲懷玉臉上緋色更濃,尷尬地押下一口茶掩飾,才捧起桌上的餅子吃。
他身邊的雜役小廝倒不全然是木頭,其中一人殷勤地給顧雲秋奉上了一盞花茶,“世子爺,您喝茶。”
顧雲秋接過來喝了一口,曲懷玉這花茶竟是酸甜口的。
他好奇地打開蓋碗看了一眼,發現裡面除了尋常茶飲子泡的那些東西,還添了一枚洛神花,玉紅色在熟水中一縷縷滲出,看著還怪好看。
“世子爺,可是茶不合口?”曲懷玉身邊的小白問。
顧雲秋搖頭笑,“只是好奇。”
曲懷玉遠遠看了一眼顧雲秋手中的茶碗,認認真真解釋道:“那個是我喜歡喝的,我、我挺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的……”
顧雲秋聽了,便愈發覺得曲懷玉這人有意思。
“對了,小瑾你吃的這是什麽?早飯就用兩個餅?”
“不是不是,”曲懷玉站起來,捧著他咬了一半的餅子給顧雲秋看,“這個是秦州的小吃,喚作臘汁肉夾饃,可好吃了——”
顧雲秋湊過去,發現他手中的面餅子是從中間劈開的,燉煮軟爛的豬肉剁成了肉糜,其中還加了青椒,醬香四溢的臘汁將裡面一層面餅都泡得很軟。
“小白,”曲懷玉衝那邊的小廝招招手,“再去後廚拿兩個來!”
他指了指碗碟中還剩著的餅,解釋道,“我愛吃辣,怕你吃不慣。”
曲家幫走的是西南路,辣子可是那地方桌上的常客。
等小白拿了新的餅子過來,顧雲秋啊嗚咬下一口,發現這白面餅子烤得好,外皮黃金酥脆、內裡松軟,剁碎的肉糜幾乎是入口即化。
臘汁被面餅很好地吸收,既有嚼勁又很香滑可口。
即便用過了早飯,顧雲秋還是足撐下去一個半。
另外半個是因為他想試試曲懷玉那種添了辣的,結果還是受不了,所以隻吃了半個。
他的嘴唇被辣得紅豔豔的,靠在圈椅上就不想起,眼睛亮亮地看向曲懷玉,“小瑾你可真是個妙人。”
曲懷玉卻擔心給他辣壞了,忙不迭招呼小白給顧雲秋添了一盞牛乳凍。
牛乳京中也有,也常和其他飲子混著做成各種露。
但將牛乳做成凍,顧雲秋還真是頭一回見,小銀匙挖下去像吃嫩豆腐一般,裡面還添了冰糖蜂蜜一類,甜甜的、爽滑而不膩。
“秋秋你慢點吃,”曲懷玉看他給小瓷碗敲得叮咚作響,“不夠還有呢,我請胡嬤嬤製了好大一桶。”
顧雲秋吃得歡,卻也發現了——
曲懷玉好吃、懂吃,而且這些東西在京城都是沒有的,若是他們有個自己的酒樓,倒是可以拿出去販上一販,肯定能賺。
他看看曲懷玉,知道這話不能現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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