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屋內太悶了嗎?怎麽你和小師傅的臉都這麽紅?”
顧雲秋:“……”
李從舟:“……”
見他們不說話,點心更確信,他迅速收拾好上藥的東西擦擦手,起身走過去、推開靠近架子床這邊的兩扇窗戶。
徐徐清風,吹起室內一陣桂花香。
也不知是顧雲秋身上帶著的桂花香,還是來自於那桂花糖。
嗅著這股香味,李從舟慢慢抬手,將快化在指尖的糖放進嘴中。
顧雲秋也趁機彎腰想去收拾那些衣衫,結果動作站起來太急,一不小心就被其中一件衣衫的衣帶絆著。
“誒?公子小心!”
顧雲秋也想小心,可邁出去的腿根本不聽使喚,懷裡的糖盒子還有幾件已經撿起來的衣衫飛出去,人一個趔趄就往前撲倒。
點心在窗邊,趕不回來扶他。
倒是近前的李從舟,下意識抬手接了他一把。
結果,顧雲秋撲出去的力道大,李從舟側坐在床上重心本來不穩,加上他後背的傷重,手臂被拽著往前一送、立刻牽動了肩胛、後背的肌肉。
他吃痛地嘶了一聲,人也跟著被帶起來跌落。
眼看李從舟也因扶他而摔,顧雲秋啊呀一聲,忍不住咬牙、閉上眼睛。
他倒不怕摔跤。
只是那日在湯泉中撈小和尚,他就知道李從舟比他重了不止一點半點。
想想也是,人家個子高,肩寬背厚、手長腳長。
就連身下那二兩肉,不在狀態時都看著比他長,還粗老大一圈。
要是能放在稱上稱,多半是三四兩。
——他閉上眼,純屬是怕小和尚壓著他。
泰山壓頂般,也不知會不會給他早上吃的豆漿都頂出去……
然而他這兒胡思亂想,李從舟卻在滑落出床鋪的同時看見了顧雲秋臉上視死如歸的表情。
地上鋪著絨毯,兩人重重摔下,沒發出很大的聲音,只是悶悶一響。
顧雲秋等了半天,也沒感覺到有“巨石”壓在身上。
相反,他感覺自己撲入的地面軟軟的,摸上去還很……燙?
!!!
顧雲秋一下睜眼,發現李從舟竟在瞬間顛倒了他二人的位置:
換成他墊在下面,給顧雲秋做了肉墊子。
顧雲秋不重。
雖然他遇著喜歡的菜能一頓乾掉三碗飯,但他身條纖細,腕骨、踝骨都很明顯。若是撩開衣襟,還能看見能盛放下一泓月光的鎖骨。
可即便不重,墊在下面的李從舟也受著傷。
而且,還傷在後背上。
“小和尚?!”顧雲秋慌亂地從李從舟身上爬起,“你你你……”
他扶著李從舟起來,手一動就在李從舟的後背上觸到了一片猩紅。
愈合的傷口崩裂流血、幾個血泡被壓破,凸起的水泡被壓扁,皮膚一圈圈地泛白卷邊,像要脫殼的蟬蟲。
顧雲秋一下咬住下唇,瞪向李從舟。
點心也趕過來,忙給人架上床。
傷口的情況不好,得重新處理上藥,點心扶好了人,就轉身去拿小刀、金針和藥水、藥膏。
倒是顧雲秋守在一旁手足無措,總覺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六年前,報國寺後山。
當時,關系和他還很一般的小和尚也是這樣,在雲橋上伸出手救了他。
當年,他怕小和尚松手。
現在……
或許是因為……這裡摔一跤並不要命的緣故?
顧雲秋瞪李從舟:
現在他反而氣他為什麽不松手!
李從舟趴在床上,後背上撕裂的痛疼入肺腑。
兩世,其實他的身體早習慣了痛:
火毒也好,燙傷也罷。
當時在湖邊與烏影那般說,他也確實覺得這沒什麽。
偏偏,這會兒守在一旁的顧雲秋,滿臉驚慌後怕擔憂,漂亮的柳葉眼像是被水洗過,下唇瓣都被他咬出道血印子——
好像嚴重得、他要死了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怪,李從舟從來沒感受過。
前世別人看他,隻盼著他死、他早點死,自從報國寺一場大火後,那些會為他落淚的人,全部都灰飛煙滅了。
往後重生至今,十年、二十年……?
李從舟算不清,總之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過有人會為他落淚了。
他看看顧雲秋,悶在喉嚨裡笑他:“哭了?”
“……哪有?!”
顧雲秋急了,他就是眼眶紅了一點,哪就哭了!
而且小和尚竟然還笑得出來?
他氣呼呼地指著李從舟後背上的傷,告訴他這裡破了、那裡爛了,“就算好了!你這後背也會落下很恐怖難看的疤你知道嗎?”
“到時候洞房花燭夜,你媳婦兒可要嫌你!”
李從舟:“……”
他挑挑眉,轉過頭、露出臉,一言難盡地看向顧雲秋:
“我是和尚。”
“哪來兒的媳婦。”
顧雲秋:“……”
都怪他一時情急說快了嘴,小和尚根本不知道:
——他這和尚,也快當不了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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