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時的儲雲霆,幾乎面臨了戰爭以來最大的一次挑戰。
正面戰場上,軍力部署已經捉襟見肘。後方的物資支援又被截斷,遲遲未到。
可那時候他守著的是聯邦邊境最為富庶的一個星系了,居住這上百億的居民,擁有著接近聯邦近1/5的礦產。
儲雲霆實在退無可退。
周圍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除了程希。
哪怕後方的補給線路上所傳來的求救信號極大概率是敵人放出的誘餌,他也不得不派人去冒險一試。
做出決定的那一天,他獨自一個人在房間裡坐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他親手把程希送上了一個有來無回的戰場。
幾乎所有前去執行這個任務的軍人都死了,只有程希。但即使如此,他也在聯邦首屈一指的醫院裡搶救了三天三夜,才勉強保住了生命體征。
而代價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駕駛機甲了。
在程希離開的這些年裡,儲雲霆在很多次無法入眠的深夜中設想過如果……
如果時間再倒流一次,他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會的。
不管多少次捫心自問,儲雲霆都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他是聯邦的將軍,身後是數百億普通居民的性命,他不能退。作為一個領導者,那是他當下能夠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
但作為一個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他並不能接受他親手毀了他的愛人。
軍校裡那個耀眼奪目的青年再也不存在了。
活下來的沈逍找到了他曾經丟失的親人,又在他們的安排下跟另一個男人訂了婚。
這本來也該是個不錯的結局。
他重新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跟一個社會地位和經濟實力都很強的男人結婚,以後或許再也不用經歷危險,再也不用直面死亡。
多好。
好到他幾乎沒有立場去憤怒,也沒有立場去阻止。
但後來呢?
後來他還是沒忍住,把人強行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卻還是把他越推越遠。
“將軍是覺得,對那個人心存愧疚嗎?”
海風再度吹來遠處的笑聲時,程希輕聲開口了。
“不。”儲雲霆給出的答案斬釘截鐵:“我的愛人心系國家,志存遠方,不需要我的愧疚。”
“……”程希突然一下就哽住了。
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對於一個在陰謀詭計中掙扎了三年的臥底來說,沒有什麽比這一句話來的更有分量了。
程希突然有一點隱約的恍惚。
就好像已經走出了那麽遠,但一回頭,他還是六年前剛來首都星時的樣子。
初來乍到的青年,又擁有著出類拔萃的能力和心計,幾乎可以藐視軍校裡所有的同齡人。
程希那時候高傲得像一隻獅子,誰都不放在眼裡,除了儲雲霆。
他無數次沐浴著這個人的目光,隻為得到一句認可。
而現在,他曾經一直在渴望的東西,好像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
“聽起來,您跟他真的很相配。”
儲雲霆輕笑一聲,表情看起來非常愉悅:“當然。”
沉凝的氣氛好像一瞬間就在空氣之中消散了,儲雲霆拿起桌上的筷子,敲了敲碗的邊沿:“快吃吧,再不吃要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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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海鮮又穿著拖鞋在午後的沙灘上閑逛了兩圈,在第三次被路人認出來之後,儲雲霆拉著程希躲進了海邊的一家小店裡。
他伸手敲了敲玻璃的吧台:“老板,有浮潛的儀器嗎?”
“嗯?”正在忙著進貨的老板扭頭看了他一眼:“要那種,都在前面那邊的貨架上,氧氣面罩300星幣一隻,呼吸管25星幣一個,腳蹼20一雙,面鏡50一隻。”
“哦,好的。”儲雲霆順著老板的指示,從貨架上拿了兩個呼吸管:“50星幣,轉給你了。”
“?”老板百忙之中扭頭看了他一眼,隻一眼,他的眼睛就唰的一下瞪大了:“儲……儲……”
“噓。”趁著他還沒叫出聲來,儲雲霆豎起一根手指貼在了嘴唇上。
他拉住程希的手腕,對著老板點了一下頭,就快速往門外走去。
“儲將軍真不愧是國民男神,跟你一起約會真是壓力山大。”
程希踩著被太陽照得滾燙的沙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著,嘴裡還忍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
儲雲霆沒理他,直接把人掰過來,強行給他帶上了泳鏡和呼吸管,又伸手呼嚕了一下他已經乾燥到恢復柔軟的頭髮,這才在他背後輕推了一下:“走,去看珊瑚。”
“……”程希掙扎無果,最終還是放棄了馬上要浸水的頭髮,扶了扶有點戴歪的泳鏡,跟著儲雲霆一起下了水。
等他們兩個人在珊瑚叢中穿梭拍照,再重新回到岸上之後,太陽幾乎也快落到海平面上。
他們再度換回了中午那一套花裡胡哨的海灘套裝,坐在海岸邊的礁石上看完了這一場美輪美奐的海上日落。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絢爛的光影,現在的海面遠不像是早上見到的那樣波濤洶湧,它看起來平靜又溫和,像是被浸入了滿腔的柔情。
“走吧,該回家了。”
儲雲霆率先從礁石上站了起來,他看著遠方那一輪逐漸消失在海平面上的太陽,無比輕柔地揉了揉身邊這個青年的淺栗色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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