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灰色高塔裡面的人,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也總是漠不關心。
今天是個例外。
研究院第三十三層,那場全星際矚目的直播也被投射在實驗室中。
皇室對晉封的處理十分謹慎,將一切流程壓到最簡。皇帝隻用不到兩分鍾便結束了演講,衛陵洲打開直播時,皇帝手持的慶典儀式劍搭在少年肩頭,最後一句話落下尾音。
“帝國之光永存,天命永佑帝國!”
在皇帝面前,一名黑發少年身著純白的帝國軍服,單膝跪地。他像其他所有人一樣低垂著頭,前額幾縷黑發向下滑落,擋住了那雙桀驁的雙瞳。
帝國皇帝垂眼打量著他。
規矩的、安分的,和之前叫他們屢屢頭疼的囂張少年判若兩人。
他感到有一絲滿意,頭一次覺得梅斯維亞看著順眼了起來——在自己面前、在帝國至高的權力面前,再桀驁不馴的人也要低頭。
皇帝將劍交給侍從,自他手中取過那枚象征少將軍銜的勳章,俯下身,親自將它掛在新任的少將胸前。
毫無征兆的,梅斯維亞抬起了頭,他再次與那雙獨特的金色眼眸對視,那雙眼睛裡既沒有感激也沒有喜悅,反而充斥著冰冷到了極點的殺意。
他看著他,不像在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而像是看一個已死之人,叫皇帝感到不寒而栗。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
皇帝精神海傳來一陣劇痛,瞬間失去意識。
黑發少年遽然起身,從侍從手中奪過那把尚未開刃的儀式劍,立刻將長劍捅進皇帝前胸,刺穿他的心臟。
鮮血噴薄而出,將純白的軍服染得一片猙獰。梅斯維亞的臉色在同一時間變得煞白,動作卻沒有一刻停頓,一把扯下剛剛掛上的少將勳章,遠遠扔了出去,擲地有聲。
“去你大爺的天命!”
他胡亂抹開飛濺到眼前的血,抽出儀式劍——這東西不是用來殺人的,沒開過刃,並不順手,卻是周圍十米唯一能稱得上武器的東西。
在場的權貴和衛兵直到此時才從驚變中回過神來,而帝國的皇帝已經生機斷絕,死得不能再死。
所有武器同時啟動,密密麻麻的紅光同時瞄準著一個人。帝國的繼承人在衛兵掩護下匆匆後退,卻眼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手中倒提長劍,上面還沾著血。
“停下,別再向前!”繼承人慌張呐喊,“殺了我,你也難逃一死!”
少年將炮火甩在身後,舉起長劍,嘴角揚起一抹血腥的笑。
“哦,那我即是死亡。”他作出回應。
下一刻,帝國系統癱瘓,直播徹底失去信號。
——
光屏上只剩漆黑一片,但衛陵洲還能看見那雙攝人心魄的金色眼瞳,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寫滿了狂妄不馴。
他孤身入敵營,明明滿身枷鎖,卻好像世上沒什麽能攔得住他。
嘖,自信的瘋子。
衛陵洲扯了一下衣領,指尖碰到藏在下面的冰涼頸環。
直播已經斷了,鏡頭中那人瞬間蒼白下去的臉色卻還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將精神力外放,衛陵洲自己試過幾次,心中大致有數。哪怕梅斯維亞的精神力類型更擅於攻擊,在突襲了帝國皇帝後,應當也接近極限了。但他沒有直接脫身,反而還撐著去幹了皇室的繼承人。
拚命到這種程度,那家夥為了什麽?
所謂的理想嗎?
前線每天因異種而死的人數以萬計,皇室和貴族穩居中央星,卻將大筆大筆錢和資源投給醫學研究院,隻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
衛陵洲突然有點好奇,梅斯維亞如果知道他們在研究什麽,表情應該很精彩吧。
還會覺得自己送死一樣的舉動是值得的嗎?
衛陵洲饒有興趣地想。
實驗室外,慌亂的腳步聲響了好一陣。
哪怕帝國研究院再怎麽置身事外,皇帝連同所有的繼承人在同一天被人刺殺,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幾分鍾後,實驗室大門打開,一隊荷槍實彈的皇室衛兵站在門口。
衛兵隊長語氣嚴肅:“逃犯正在流竄,王城情況不容樂觀,研究院受到威脅,請盡快跟我們撤離。”
衛陵洲不緊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的實驗台,摘下手套。他眉目英挺,五官深邃,面容本來是極具侵略性的,卻被嘴角總是掛著的笑意中和,反而顯得平易近人起來。
“十分鍾前還是少將呢,現在就成逃犯了,你們變臉的速度可真快。”衛陵洲佯裝可惜,然後圖窮匕見,“逃犯是不是有點兒輕了?好歹也定性成刺客,或者反賊吧?”
衛兵隊長:“……”
“現在不是讓你處理私人恩怨的時候,”衛兵隊長冷漠地說,“衛陵洲,帝國很重視你的研究,你必須——”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睛突然睜大,緊接著,眉心出現一個血洞。
幾秒之後,其他人也接連倒了下去。
衛陵洲轉過身,看見梅斯維亞從三十三層的窗外翻了進來,單手握著槍。他剛剛狠辣而利落地殺了一隊衛兵,在之此前的混戰中大概乾掉了更多人,那身純白的軍服幾乎被染成了深紅色,混著的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血。
“好久不見,逃犯先生,”衛陵洲神態自若地打招呼,仿佛黑洞洞的槍口此刻沒有對準自己,他笑眯眯地看著梅斯維亞不自然垂下的左臂,幸災樂禍道,“你中毒了,快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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