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剛一問世,便在戰場上取得了驚人的戰果,很快成為聯邦機械師新的研究重點。
他們想將機甲生產量化,人類想要戰勝異種,不應只有一台“枕戈”,而這也是宋連旌樂於見到的。
深雨戰爭剛剛打響時,聯邦與舊貴族、軍部與議會還處在蜜月期,沒有那麽多麻煩事需要處理。他在戰事不那麽緊張時,常常與這些研發部機械師交流討論,久而久之,成了一種習慣,並延續到多年之後。
那幾年,因為他拒絕與異種議和,執意開戰,聯邦各處不滿的聲音已經很多,議會施加給軍部的壓力越來越大,他去研發部的頻率降到很低,停留的時間也短了很多。
在某一次討論中,一名坐在很後方的銀發少年舉起了手,向他請教機甲上的一些事情。
問題很有意思,宋連旌一一回答完那名叫萊恩哈特的學徒後,聽見對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萊恩哈特帶著滿目憧憬,鼓起勇氣問:“元帥閣下,我可以跟隨您學習機甲嗎?”
宋連旌:“我近來很忙,沒有太多時間教你。”
“沒有關系的!”萊恩哈特忙說,“您忙的時候,我絕不會打擾,可以自學!絕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他有天賦,也確實如自己說的那樣上進,宋連旌最忙的時候,一兩個月都不見得能見他一次,他卻能在每次回課時展現出令人滿意的進度。有自學的,也有向研發部其他機械師請教的,萊恩哈特謙遜好學到了一定程度,連路過的士兵都要誇他。
宋連旌看得出對方掩藏在謙遜之下的野心,並且還挺欣賞的——他自己如果沒有野心,現在還在替帝國送死,根本不會成為今天的聯邦元帥。
總之,萊恩哈特成了他的學生。
唯一的一個學生。
哪怕他們決裂那天,也沒有鬧得太過難堪。
眼前這個頤指氣使的萊恩哈特和記憶中反差太大,但宋連旌怔住片刻後,卻沒有太過意外。
他只是不明白,萊恩哈特為什麽要對一個毫不相乾的人指手畫腳。
“感謝你的好意,這筆錢會由店長處理,”宋連旌說,“至於我的生活,我很滿意,不勞你費心。”
“店長算什麽東西?”萊恩哈特輕嗤一聲,他指著宋連旌,強調道:“這筆錢是給你的,先讓自己過得體面一點,不丟那個人的臉。至於你的機甲作品,也可以現在拿出來,我會親自過目。”
他說著,其實早就有了一系列安排。
如果這個宋連旌真的很有天賦,他會親自替老師進行教導,給他在光譜科技安排合適的位置,過上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人生。
這應當是老師願意看到的。萊恩哈特想。
“這都是為了那個人,”萊恩哈特說,“他不僅驚才絕豔,還是聯邦最勤勉、最自律的人。你必須加倍刻苦,才能不辜負他留下的一番好意。”
第34章
宋連旌:“???”
他覺得自己在短短幾分鍾打完了這輩子的問號。
“我的生活,就不必你來插手了。”他再次強調,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我擺我的爛,關你屁事啊!
宋連旌死之前,從來沒人當面對他的行事作風指手畫腳,這自然不必說。哪怕是現在,也沒人閑得沒事乾,特意跑過來對他的生活習慣表示不滿。
他深切地覺得,萊恩哈特不應該來鹹魚修理店,應該找家醫院看看腦子。
再拖延下去,連僵屍都不樂意吃了。
萊恩哈特同樣語氣不善:“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多說?”
又是“那個人”。
自從在監管站翻過萊恩哈特那本獲得過某某文學獎的巨著後,宋連旌就對“那個人”這三個字擁有了ptsd。
他自己是一個只要做出決定便從不後悔的人,實在不理解為什麽有的人事情都乾完了一百多年,突然開始良心發現、情真意切、悔不當初。好像當初那場爆炸裡沒有他的手筆,此後得了利的也不是他一樣。
現在勾結“指揮官”不是重罪嗎?宋連旌想,萊恩哈特意有所指的那麽明顯,聯邦怎麽還不把他抓進去。
因為局子放不下他,要移交精神病院嗎?
他大爺的,這世界真荒謬。
鹹魚修理店中,萊恩哈特依舊在侃侃而談,除了指責他的生活,就是明裡暗裡提起“那個人”。
宋連旌不想和往事扯上關系,可是有人偏要往自己前面湊,他一忍再忍,忍無可忍。
“那個人,”他輕笑一聲,“那個人是誰啊?你閃爍其詞,到底是不知道他的名字,還是不敢提他的名字?”
“你懂什麽!”萊恩哈特疾言厲色,激動地打斷他的話。
“是啊,我不懂,”宋連旌不為所動,“你做這些,真的是為了那個人嗎?還是你問心有愧,一廂情願打擾別人的生活,只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
“這麽會自我感動,你做什麽機甲,怎麽不去演獨角戲呢?”
青年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精準地刺在萊恩哈特心上。
他感覺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心聲被一股腦扔到了明面上,叫這幾句話刺得生疼。
怔愣片刻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睜大眼睛,篤定地看著宋連旌:“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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