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項身份如今無人敢提——他是聯邦元帥唯一的學生。
但旁人每每談起他的發家史,研究他如何從一名普通的機械學徒走到今天,他的老師都是難以避開的話題。
萊恩哈特本人從未就此發表過意見。他向來認為,自己的人生有兩個重大轉折點,第一個是遇見老師,成為他的學生。另一個,則是老師死於戰場,機甲相關的工作由他緊急接手。
自此之後,他一路順風順水,青雲直上。
只有午夜夢回時,總會想起老師。
夢裡只有模模糊糊一個影子,他看不清老師的表情,也看不見那雙標志性的黃金瞳。
萊恩哈特半夜驚醒後困意全無,對著天花板發呆時忍不住會想,究竟是老師不願見他,還是他自己心虛,不敢面對老師。
直到今天。
廊道邊聚滿了不入流的小醜,遠離人群的地方,卻有個黑發青年憑欄而立。在他們經過時,他略微抬眼看過來,目光竟叫萊恩哈特覺得熟悉。
他停在原地,定定打量著遠方青年。那人容貌英俊,有一雙含情帶笑的桃花眼,瞳孔顏色淺淡如同琥珀,笑起來時格外撩人。
卻不是他記憶中的那雙眼睛。
萊恩哈特知道,老師常年示人的並不是他的真面孔。據說他實際上長得非常好看,但那也只是據說,沒人敢去親自窺探。
那可是聯邦至高的元帥,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發號施令,而不是被人議論評判。
即便如此,老師也非常好認。一是因為他那雙獨特的金色眼瞳,二是因為氣場。他本人就如同一柄寒光凜冽、鋒芒畢露的劍,出鞘則必然要見血。
而萊恩哈特看著的那個青年穿著寬松的休閑服,懷中抱著小貓。他半個身子倚在欄杆上,站姿松散,懶散勁比衛陵洲還更勝一籌。
把這樣的人和老師聯想在一起,簡直是一種侮辱!
方才升起的熟悉感蕩然無存,萊恩哈特冷靜下來,濃重的失望中又夾雜了一絲慶幸。
想見一個人,卻又怕真正見到……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紛亂而矛盾的思緒了。
偏偏科技局局長還在追問:“您是在找什麽人嗎?我這就吩咐他們都過來。”
萊恩哈特心中煩躁更勝一籌,冷冷地扔下一句:“不必。”
這語氣比先前還不客氣,局長忙陪著笑,主動拋出話題,一邊介紹科技局與棱鏡大廈,一邊仔細觀察著他的的表情。
說到最後,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可講,就連修理師考核都搬了出來。
“今天還有慶典前的最後一場修理師考核在棱鏡大廈舉辦,”局長說著,眼尖地發現萊恩哈特臉色和緩了一些,便繼續道,“我們之前還請您執筆,給這些考生出出考題,不過您公務繁忙……”
“考題定了嗎?”
“定了,”局長下意識接道,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不過考核還沒開始,我們隨時可以更改。能做到您親自出的題目,真是考生們的福氣!”
萊恩哈特眼神微動,他目光看向面前的虛空,像在出神,又像在回憶著什麽。
半晌後,他微微頷首:“我確實有一道考題。”
——
萊恩哈特一行人已經走遠,空中花園眾人才回過神來。
“萊恩哈特先生看過來了!”
“他的眼神停留了那麽久……他在看誰?”
“感覺是張執事那個方向。”
執事們紛紛發問,熱切討論著。
他們知道,只要能入這樣人物的法眼,就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哪怕落魄得像那兩個誤人空中花園的南岸貧民也是一樣。
當然,這只是個誇張的形容。能進這片空中花園,見到萊恩哈特先生,他們兩個的祖墳都該冒青煙了。
這時,又有人驚奇道:“剛收到的消息,萊恩哈特先生竟然親自出了今天修理師考核的題目!”
“他之前不是未曾回復嗎,現在離考試只剩半個小時,他突然改變想法,是因為看見了什麽?”
眾人陷入沉思,頭腦飛速運轉,良久後,有一個人恍然大悟,看向站在隊伍中的張執事:“張哥,你不是有個學徒今天參加考核來著嗎?”
張執事點了點頭,心下卻開始焦慮。
工會執事們不會隨便教人機甲,必須要得到好處才會收下記名的學生。他收的已不算多,格萊特會長的學生才是千金難買。
但拿了別人的錢,也要做相應的事——比如確保學生通過考核。
考核屬於工會的管理范疇,他們早已提前得到試題,告知學生,讓他們對症下藥。
本來板上釘釘的試題突然更換,這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但同僚給他提供了新的思路。
“萊恩哈特先生看過來後,立刻就出了試題。大人物做事很講邏輯,這兩件事間必然有某些聯系——他方才是在看你的方向,我們這些人裡,今天又只有你的學生要參加考試,要說只是巧合,狗都不會相信。哎!這狗怎麽咬人啊!”
臨時借來的柯基被他牽在腿邊,突然翻臉,差點咬到他的腳腕。
張執事卻無暇關心別的:“你的意思是……”
“你要飛黃騰達了!”同僚一邊躲著狗,一邊用豔羨的語氣說,“張哥!苟富貴,勿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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