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別人的半成品創立的公司,還一直沒有超越,哪怕被剽竊的人是名聲不大好的指揮官,說起來也太難堪了一些。
“這只是一時的,”總助小心道,“公關部已經在行動,等風波過去,沒有人會記得今天發生了什麽。”
這個時代的信息太多了,人們看到得多,忘掉的也快。只需要等一陣子,沒人會記得發生了什麽,光譜依舊是那個無人匹敵的科技巨頭。
“不、不一樣了,”萊恩哈特搖頭,“他們不會回來了,全都要、要去找鹹魚修理店,找宋連旌了!”
“你以為他為什麽敢開源?因為他掌握了更多技術!他繼承了那個人的衣缽,當然什麽都有了。”
資源、人脈,都會上趕著去找宋連旌,至於他,很快就會被忘在腦後吧。
一百年,光譜科技是有許多積攢,可是能支撐多久呢?
人們總是健忘,或許只會在有一天,鹹魚修理店成為了新的科技巨頭,才會想起還有個叫光譜科技的公司曾經作繭自縛、大出洋相吧。
他們會一笑置之嗎,還是會時不時提起,冷嘲熱諷上兩句,就像對老師那樣?
不,不一樣。萊恩哈特自嘲地想。哪怕到了如今這個時候,老師也有許多功績無法抹去,以至於議會根本不敢允許別人提到他的名字。他死了一百年了,還是籠罩在聯邦上空,永遠不會散去的影子。
而提起萊恩哈特這個名字時,眾人大概只會笑他是一個抄作品都抄不明白的跳梁小醜。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總助已經不需要去猜他說的那個人是誰了:“宋連旌與‘指揮官’關系匪淺,聯邦想來——”
“他們不會管的,”萊恩哈特冷笑道,“機甲這麽多年沒有突破,議會巴不得出來這樣一個人呢。”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恨老師嗎?”
總助不敢言語,萊恩哈特卻沒有等他說話,自己回答了。
“因為雙方立場相左,因為他們怕他,還要倚仗他……哈,他們恨不得自己是他的學生!他們都錯了!”
他抱著酒瓶子喃喃自語,忽然自嘲般低笑起來。
那些年,誰不想做聯邦元帥的學生?
萊恩哈特比梅斯維亞小九歲,七歲時看著他在帝國的對抗賽上大放異彩,後來見證他一腔孤勇刺殺帝國皇帝,聽說他做出機甲,顛覆了整個機械領域。
他出身中部的一顆大星,父母都是機械師,自己也毫無意外地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身邊人總說,他是家裡最有天賦的一個,假以時日,未必不會成為下一個梅斯維亞——那個貫穿他整個青少年時光的聯邦英雄。
過了幾年,萊恩哈特如願進入軍部,從學徒做起,參與機甲研發。
他來時躊躇滿志,很快卻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天賦在這裡原來已不再頂尖。
他不甘心,發了瘋地想證明自己,卻怎麽也做不到第一。直到那天梅斯維亞來到研發部,他舉起手,鼓起勇氣問:“我能跟隨您學習機甲嗎?”
元帥最終答應了。
那是萊恩哈特第一次覺得自己贏得了什麽。
他高興得整晚沒睡著覺,他想,我是被元帥閣下看重的人,未來一定順風順水,平步青雲。
元帥軍務繁忙,確實如事先說過的一般,沒有太多時間同他相處。
但梅斯維亞在學業上從未敷衍過學生。他批改過的設計稿上,注釋極其仔細,半點細節不曾落下。
唯一令萊恩哈特不安的是,他對研發部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哪怕那些人並不是他的學生。
這種不安在為研發部指定新的臨時負責人時達到了巔峰——老師提名的人不是他。
那個人叫薑移,機械師出身,原先就時常壓他一頭。萊恩哈特知道,薑移也想做老師的學生,只是被他搶先一步,便沒有再問出口。
他當時以為自己勝過了薑移。
卻在此時終於意識到,薑移缺的只是一個正式學生的名頭,對方仍然強過自己。
後來萊恩哈特想,收誰做學生,老師可能根本不在乎。
梅斯維亞年輕氣盛,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知識不缺傳承,哪怕不收名義上的學生,也有許多人求教。
會同意教導自己,大約也只是覺得不觸及原則問題,順手而已,沒必要叫人灰心。
那是一種來自天才的寬和,也是天才近乎冷漠的一視同仁。
萊恩哈特從沒有一刻比那時更渴望成功。
他瘋狂地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做出一番事業,把其他人踩在腳下,以此證明自己值得做老師唯一的、最優秀的學生。
……想讓老師的目光,隻注視著他一個人。
光譜科技成立近百年,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此憂慮,卻沒想到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邊緣星黑戶手中。
一敗塗地,顏面無存。
萊恩哈特醉倒在酒瓶堆中,冥冥中回憶起戰爭結束前夕,找上他的那個不速之客。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那人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
“跟太過亮眼的人生在同一個時代,是種幸運,亦是莫大的痛苦。”
——
投資商的來信擠爆了喬治亞的光腦信箱。
一段燒烤的時間,消息提示音幾乎不間斷地響起,擾得他完全沒法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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