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仿仍舊嘖嘖笑。
余讓問裴希:“所以現在還想他死嗎?”
裴希皺了下眉頭,他站在余讓身後看鏡頭裡的紅仿:“你覺得我想讓你去死?”
“……”紅仿眨了下眼睛,剛想笑說你幾斤幾兩能讓我死……
裴希冷聲道:“老子他媽的放棄自己的生活,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你覺得是為了誰?為了殺了你,你他媽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余讓沒忍住笑了聲。
紅仿哈哈:“你覺得你能殺了我,現在把自己想得這麽厲害了?”
裴希冷笑:“等我求艦長拿到你的控制器,立馬捏爆你身體裡的每一塊芯片。”
余讓撓了撓耳後根。
紅仿似乎沒有想到這茬,他低罵了聲:“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我真不知道你還在那斯,我要知道你在那個鬼地方還能隻手遮天,殺了我都不可能答應送人去那斯。”
裴希盯著紅仿看了會兒,似乎終於想起來余讓還在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現在回去,你在哪?”
紅仿說:“消停點,別煩我。”
裴希看了余讓一眼,努力了好一會兒,卻也只是個硬邦邦的聲音:“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星網上聯系我。”
他說著就離開,步子走得很快,和以往見他那副不急不緩的模樣不太一樣。
余讓看鏡頭裡的紅仿:“這樣就吵架了?”
紅仿聳了下肩膀,眼睛往門方向瞥了一眼:“你要看他待會兒來跟我打架嗎?”
“……不用了,謝謝你的分享,掛了。”余讓掛了電話。-
他慢騰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醫療室門口的時候,企圖也做出個氣勢洶洶地模樣來,接到艦長來電的時候他頓了頓。
“喂?”余讓靠在醫療室門旁的白色啞光牆面上,垂著眼睛低聲。
“……”艦長的呼吸聲先傳過來,而後低聲,“你……怎麽樣?”
“還好。”余讓回。
“娜芮爾說你……”阿德加內聲音更低了。
“嗯,記起來了。”
“怎麽不先告訴我?”阿德加內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余讓眨了眨眼睛:“你想要怎麽辦?”
“我……”
余讓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阿德加內在走廊盡頭,余讓側頭看了一眼,他掛了電話,朝艦長招了下手。
艦長走路變得很慢。
一段短短的路程走了很久,才走到余讓面前。
他伸手牽住余讓的手,良久不語。
余讓看他:“你想要說什麽嗎?”
阿德加內沉默,對不起嗎?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還好嗎?剛剛已經問過一遍了。
還可以說什麽話?
你記起來了,是不是一切都沒關系了,你答應過會原諒我?
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通過娜芮爾來告訴我,是擔心我、害怕我會再做出些什麽不經過你同意的決定嗎?
阿德加內隻覺得喉嚨苦澀,過往一段時間在阿波羅號的甜蜜都變成了幻影和刺向自己的冰刀。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他阿德加內,自己給自己製造了一座謊言樂園,還安排了不願意的演員來配合他演戲。
阿德加內額頭開始出現薄汗,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說,澎湃洶湧的語言湧到嘴邊,卻只剩下失語。
艦長抿了下唇。
好一會兒,他艱難地說:“如果你記起了一切,仍然不願意留在這個你不喜歡的世界生活,我……願意……希望、希望……”
我希望你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見鬼!見鬼的自由!
阿德加內聲音扭曲了片刻,銀灰色的眼睛突然不受控地滾落一顆一顆的淚珠:“我不想……”
阿德加內直勾勾地盯余讓,壓抑著哭泣的腔調,心碎地懇求道:“我不想,我說不出來……”
他手指緊緊地扣著余讓的手指,全身信念如同一座無可挽回正在倒塌的建築,他無法維持一丁點的體面:“求求你余讓,為了我為了我,好不好?”
他湊過來,帶著滿臉的淚水毫無章法地親吻余讓的臉頰,吻余讓的嘴唇,完全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他哭得難以自持,手掌都變得汗津津。
他抱著余讓:“求求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反覆在余讓唇邊說話。
余讓感覺到痛苦,這種痛苦與過去三十年在異世界生活時的麻木和疲倦不同。
他感覺痛苦,心臟酸麻,眼眶變得滾燙。他不該這樣。
他或許應該再循序漸進地告訴艦長這個消息,他不該因為自己有些忍受不了,就不管不顧地把這個消息昭告給了全世界,勸沒有告訴阿德加內。
他又何嘗不是個懦夫?
娜芮爾有自己堅持的生活和自己堅持的理論,生活變得什麽樣也不影響她的研究和榮譽。
紅仿和裴希這一對遭遇過無比糟糕過去的怨侶,也在試圖解決他們二人之間的問題,別管是通過什麽方式。
只有他,自顧自突然又毫無道理做出的決定,讓自己和阿德加內都痛苦。
余讓抿了抿唇,他眨下自己睫毛上的眼淚:“別哭別哭。”他輕聲道。
阿德加內似乎沒有聽見,他把濕漉漉又帶著淚水鹹味的舌頭伸到余讓嘴裡,搜刮余讓口腔內的每一道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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