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還願意在自己面前演戲，給他一個看起來是那麽美好的幻境，不是嗎？

　　最後一根稻草，是那個叫紅豆的女人。

　　一切就像最爛俗的偶像劇一樣，他前一天還滿心歡喜的喝著秦離煮的海鮮粥，第二天就發現他出現在了別人的床上。

　　不是那些一看就是那些拉來湊數的魔女，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而是那個始終一心愛慕秦離、在秦離去仙界的幾十年也守在魔界等著他的，紅豆。

　　出身相似，青梅竹馬，甚至是他跟著秦離來到魔界的時候第一個介紹給他認識的人。

　　當時秦離指著紅豆朝他說，“紅豆，從小的朋友，除了未三以外我唯一信的過的人。”

　　的確是彼此信任啊，都能信任到床上去。

　　在他最不忍回想的那一天，推開門看到那個場景的時候，自己是什麽反應來著？

　　哦，自己壓著滿腔的震驚、猶疑、委屈，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要相信秦離，一定要相信那個人，他在自己面前是那麽溫柔體貼，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一切都是誤會，一定不會是他的問題。

　　而他用盡了全力不去看秦離，隻想把那個渾身赤裸的女人扔出去卻一時失手傷了人的時候，秦離做了什麽呢？

　　秦離沉默著攔下他，轉身給紅豆治起了傷。

　　當時他覺得，自己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世界上怎麽會有自己這麽蠢的人啊，他想。

　　蠢到，甚至都想扇自己兩個巴掌。

　　那天他渾渾噩噩的回了家，秦離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他睜著眼睛躺了一晚上，看著窗外魔界永遠被厚厚的紅色雲朵壓著的天，想起以前秦離抱著自己，講故事似的給他描述天上星星的場景。

　　他在仙界掌管摘星宮，漫天繁星的位置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熟悉，可秦離就像哄孩子似的給他講著，就像他們還沒有離開仙界一樣。

　　……他除了秦離，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他扔了仙籍拋棄了摘星宮，最在乎他、照顧他的戰神因為這件事氣的不再管他，九天九地，除了魔界，好像沒有地方還會要他了。

　　他還能去哪呢。

　　他沒有地方可去了。

　　如果那天他沒有推開那扇門就好了，他想。

　　那樣他就可以一直像個傻子一樣活在秦離給他造出來的幻境裡，開開心心，甜甜蜜蜜。

　　後來秦離回來了，他們默契的誰也沒有提那天的事情，默契的過起了曾經的生活。

　　秦離還是會出門前笑著和他撒嬌抱著他不撒手，會花很多時間研究新的菜式，會隔幾天親自去懸崖上采他最喜歡的黃色六瓣歌靈花；他也還是像曾經那樣在家裡等著秦離回來，給他上藥，囑咐他要小心。

　　他假裝不在乎，假裝大度懂事，他以為這樣可以換來秦離對他的一點點愧疚。

　　他沉默的等著秦離的一句解釋，無論什麽都好，哪怕說那天是他看錯了呢？只要秦離肯說，他就肯不顧一切的去相信，哪怕是一個最低級的謊言，只要秦離還肯維持那一點美好的幻象，他就肯閉著眼睛在那幻象裡永遠活下去。

　　可他等了很久很久，沒有等來秦離一個字的解釋。

　　好像那天的事情真的沒有發生，好像他們還和曾經一樣恩愛。

　　於是他想，當個傻子也不錯，傷口這種東西，你不碰它，總有一天會長好的。

　　他甚至催眠自己，傷口真的長好了，不存在了。

　　直到那天，秦離最後一次去清理無妄海。

　　曾經他心疼秦離辛苦，在秦離忙著處理別的事情的時候，曾經幫秦離清理過一次，秦離知道之後緊張了很久，上上下下給他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重傷才放心，還和他說無妄海裡有很多不能輕易碰的大魔，不處理也問題不大。

　　他將這件事放在了一邊，直到後來秦離突然說要清理無妄海，把精銳幾乎全部帶了過去。

　　他納悶為什麽要冒著那麽大的危險去做一個意義不大的事情，秦離也不回答，親了他額頭一下，轉身帶著人就走了。

　　再後來就是未三傳來消息，無妄海深層的大魔覺醒，魔皇陛下拚盡全力，險些喪命。

　　他皺著眉往無妄海趕，半路卻聽到議論，紅豆大人被大魔傷的命懸一線，要不然魔皇陛下也不會鐵了心的要處理無妄海，那麽孤注一擲的拚命往上衝。

　　他腳步一頓，突然就邁不動步子。

　　曾經那些被掩蓋起來的傷口再一次猛的撕裂，露出裡面心驚肉跳的血肉來。

　　……他突然不想當一個傻子了。

　　沒有臉面回仙界也好，別處無處容身也罷，總之，這魔界，他不想待了。

　　那就離開吧。

　　他看著被抬回來的秦離，那個人的眉眼還和曾經在仙界時一樣俊朗好看，只是和當年桃花樹下眉眼帶笑的男人不同，他的眼睛緊緊閉著，血撒了一路，劇烈的失血讓他的唇沒有半點血色，就像是人間陰雨天時的天空。

　　他看著那個他深愛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晃神。

　　……不如我把血精送你吧，這好像是我唯一的東西了。

　　謝謝你曾經給我編制的幻象，那麽美好，那麽脆弱。

　　謝謝你同意帶我來魔界，讓我見到仙界以外的風景，雖然並沒有多好看。

　　謝謝你這麽長時間的照顧，海鮮粥很好喝，歌靈花也很美，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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