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便也沒再說什麽,走過去俯下身,沉默的研究起紅豆身上的傷來。
傷的很重。
紅豆向來在戰場上無所顧忌,當年白染還在魔界的時候就常常見到她一身傷,可也從沒見過這麽嚴重的。白染皺眉,以她現在的傷勢,即便是最好的條件也不知道能不能救的回來,而現在這種情況,不過就是在拖時間罷了。
“你這什麽表情,”昏暗裡紅豆嗤笑一聲,聲音發飄,“我要死了你不開心?”
“你剛才傷的還沒有這麽重,”白染眉頭皺的很緊,“在對付血赤龍的時候。”
“嗯?哦,你說那條龍……秦離過來處理了。”紅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我生在戰場長在戰場,沒了那條龍還有別的,這有什麽好稀奇的……我這種人的生活,不是你這種永遠被別人捧在手心裡的人能理解的了的。”
白染按在她傷口上的手一頓。
“為什麽救我?”他抬頭:“剛剛沒有你這一下,我不可能活下去。”
“想多了,我可不是為了你。”紅豆又咳一聲,聲音像拉風箱似的,“我是為了秦離。他因為你瘋過幾次,我不想再看見他發瘋了……算了,他愛怎麽樣怎麽樣吧,反正我也看不見,折騰未三去吧。”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白染說完這句再沒言語,沉默的將紅豆血淋淋的衣服撕開,手懸其上,微弱的金色光芒籠罩在血淋漓的傷口上。這傷本就不好處理,白染的法力又使不出來,但聊勝於無。
“你知道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感謝你的吧?”紅豆哼笑一聲,不屑道:“明明恨我恨得要死,這麽假惺惺的幹什麽呢?”
“明明恨我恨得要死,又救我一命做什麽。”白染淡淡道:“我不願意欠別人的。”
紅豆不說話了。
不是不想說,是說不出來。
說是三界聯合圍攻無妄海,可說到底,對這邊地方最在意的還是魔界。紅豆守了無妄海這麽多年,沒人比她更在意,到了海底之後,她永遠衝在最前面,哪裡艱難去哪裡,說來說去,還是對誰都不放心。
可她就算再強,這裡畢竟是無妄海。
連仙界都不敢輕舉妄動、折進去不知幾位魔皇的無妄海。
就以她這個不要命的打法,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她這些年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向來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誰勸也不好使。
反正都是注定要死在戰場上的,早點晚點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白染一言不發的給她治傷,許久之後,紅豆終於又有了點活人氣。
“喂,神仙,”紅豆攢了些精神,她猶豫片刻,抬眼看著白染,欲言又止。
“嗯。”
紅豆想了想,還是沒憋住,認真問:“未三以前說,我對秦離其實是姐弟的掛念,這麽說……我是不是得叫你一聲弟妹?”
“……”
白染抬眼,冷冷道:“閉嘴。”
紅豆挑挑眉,確實閉了嘴,但顯然沒把這話當回事。
和小輩計較什麽呢。
沒必要。
白染堅持了很久,瑩瑩金光覆在紅豆傷口上,紅豆昏迷幾次又醒來,但傷口的變化微乎其微。
畢竟下面就是天地間萬惡的起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傷也不見得治得好。
白染眉頭越皺越緊。
“行了,”紅豆的聲音像是被人攥在喉嚨裡,她咳出一口鬱在肺子裡的血,“省省力氣想想你怎麽出去吧。”
“是怎麽帶你一起出去。”
白染這麽說著,神色並不好看。
紅豆現在這個情況,白染並不敢動她。
尋常情況還好,用法力護著總能出去,可現在因為下面的“源”,法力幾近於無,這時候動她基本就是把往閻王殿裡推。
更何況現在這種情形,白染自己出去都要費些力氣。
蒼綾在空中緩緩飄蕩,光線微弱,像是被下面的源吸走了力氣,將將硬撐著。
“我救不了你,但不代表別人不可以。”片刻後,白染站起身,研究起該如何出去。
法力在這裡沒有作用,續命的聖物也許可以。
而續命的聖物哪裡最可能有?
自然是靈氣充沛又擅鑽研此道的妖界。
白染沒有說後半句,紅豆嗤笑一聲,昏暗中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全當白染在安慰她。
蒼綾在這個地方太過虛弱,要出去只能用笨辦法。白染將衣袖扎起,長長的衣襟卷起綁在一塊,頓時精神利落,朝著滿是尖石的峭壁走去。
“神仙。”紅豆突然出聲,因為虛弱聲音低的像是囈語,但白染清清楚楚的聽見,她說,“……抱歉。”
白染腳步一頓,轉回頭來。
也許是人之將死,白染又是她生命最後在她身邊的人,她這麽多年冷淡高傲的外殼也在不自覺間裂開了一個口子,說出些平日裡絕不會說出口的話來。
“你應該不知道,當年你離開魔界的時候,我還覺得你矯情來著。”紅豆低低的笑了一聲,血從嗓子裡滲出來,她也不在意,慢慢道:“男人而已,這天下男人這麽多,不行就換,還至於把自己氣成那樣,有沒有點出息……”
白染皺著眉頭沒說話。
紅豆現在的情況,真的不應該再說話了。
可是紅豆偏不停,她雙眼有些失焦,望著白染,又像是隻望著這個方向,不知在目光裡看到了誰。她頓了頓,接著道:“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當年的感受。這天下男人那麽多,可是……他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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