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啊——”
“不要和陌生的老人說話。”
“不要穿過街角,走到菱形石板磚的地方,因為那時候就進入了領主大人的領地。”
“不要閉眼,否則它們會抓走你,關在暗無天日的地底。”
“直至——”
卜子平努力辨認著,實在是沒聽懂,於是從隨身攜帶的微型計算器裡面打開了接收端,瑩藍色的電子屏幕落在兩個人眼前。
這門語言估計已經絕跡了許久,翻譯的速度很慢。
大概過了半分鍾,才艱難地敲出來第一行字。
[不要和陌生的老人說話——她穿著紅色的羊絨馬褂。]
彭陽湊過來看了一眼,脖子頓時一僵,再往瑪麗婆婆身上看了一眼,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陡然一炸:“……什麽鬼!?”
卜子平後背也跟著一涼,緩緩地念出來第二句:“不要穿過街角,走到鋪著菱形石板磚的地方……”
[不要……]
“我草泥馬老子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鬼力亂神之說不可信啊啊啊!那個聯盟人類宣言第一句怎麽背來著……”
彭陽搖搖頭,臉都快嚇白了,但是腦子還艱難地在運轉:“不要?為什麽全都是不要?按照我們剛才分析的結果來看,一切都反著來就是了,有沒有可能是要我們到這個地方去?”
瑪麗婆婆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轉角的地方,卜子平沒有時間思考了,直接低聲道:“跟上去。”
彭陽在自己胳膊上摸了一把,扒拉著卜子平的肩膀,艱難地把自己拖走:“哎兄弟!別走那麽快——拉我一把!”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跟上了矮小的老婦人。
卜子平一不小心踩空了一道很不顯眼的台階,連帶著身邊挨挨蹭蹭的彭陽一起,兩個人異口同聲地罵了句娘:“哎喲我去——”
“臥槽!”
“小心一點啊孩子們……”
盲眼的瑪麗似乎是對這個地方無比熟悉,就算是看不見也不影響她自由活動,她熟門熟路地踩著地面的石板,沿著巷道一路往深處走。
“你瞧……這個地方叫香檳街,原來是島上人口最多的地方,因為離這兒不遠,就是島上最大的自由貿易港口,每天都有無數的商船從這兒離開。”
“雖然我們在城市中修起高樓,地鐵線,還有巨大的商場,但是我們是很熱愛自然的,所以你才能看到現在的街道。”
“2745年的冬天,我出生在這兒……”瑪麗的拐杖噠噠噠地點著地面,她轉過頭來和兩個人搭話:“但是,第二年這兒就爆發了戰爭。”
舊歷2746年,全球性的戰爭爆發,戰爭持續了整整6年。
於是舊歷的2752年被認為是人類國家時代的結束,同時也被後來的聯盟政府認為是聯盟時代的元年。
今年是聯盟127年——
那眼前這位今年應該是接近130歲的年紀?!
新時代科技革命的興起被認為是聯盟40年前後,基因進化的結果就是最大限度地延長人類的青年時代,也就是說即使是卜子平他們這一代的人,也只是認為百歲不再是高壽,但是聯盟前時代這個年紀早就應該入土為安了。
三個人一前一後地穿過了長長地巷道,感覺足足走了上百米,兩邊都是石牆和金屬欄杆交錯的圍欄,這一段路非常非常寂靜,但是卜子平和彭陽分明感受到腳下的路是往下傾斜的,好像是通往傳說中的地宮的道道路一樣。
“人都死了,房屋都被炸成了渣滓,灰塵騰起來遮住了天空,看起來就像身處黑暗一樣。”
“但是那比黑夜長多了,好像花了足足半年多的時候,陽光才再次落到這片土地上。”
瑪麗輕聲細語地歎了一口氣,走了這麽長的一段路,好像有一點喘不上來氣:“那年……我可是才六歲呢。”
“那年你可是才六歲。”彭陽忽然問道:“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是怎麽在一場毀天滅地的浩劫之中活下來的呢?
他們已經走到了巷道地盡頭,哨兵優越的五感讓卜子平和彭陽都能在黑夜之中視物——因為這條路實在是太長,所以肉眼看不出來坡度陡,現在走到了盡頭,才看出來他們已經走到了一道巨大的水泥拱門之前。
這道拱門修建在地表之下,足足有好幾米寬。
密密麻麻的苔蘚已經將水泥表面蓋了一層又一層,好像是一層厚重的死皮,把水分都聚集了起來,沿著苔蘚植物的尖端滴滴答答地落下來,甚至靠近了隧洞門口的大片地面都被青苔和苔蘚牢牢地覆蓋住了,一腳踩上去竟然十分地柔軟。
卜子平往隧洞裡面看過去,目光的盡頭仍然是一片深黑,什麽也看不出來,像是一個被時光遺忘了的古怪洞穴,裡面藏著茹毛飲血的妖獸。
卜子平:“這是什麽地方?”
瑪麗站在洞口之前,抬起頭,好像在傾聽著什麽。
[不要穿過街角,走到鋪著菱形石板磚的地方,因為那時候就進入了領主大人的領地。]
“哦,這是……”
她喃喃著說了幾句什麽,忽然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整理起來了自己的頭髮,把深紅色小馬褂上面的褶皺都拉平了,才踩著小皮鞋,說:“來吧,孩子們。”
說完,這個小老太太竟然用一種和她的身體眼中不符合的敏銳動作走進了洞口,矮小的身影瞬間就融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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