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贏爾一下變得嚴肅， “你知道的， 你母親也會有記憶混亂的情況， 我告訴過你可以不用當真。”

　　“嗯。”俞昂抿唇， “但是我的情緒狀況還是很糟糕。”

　　“你之所以情緒狀況糟糕， 不是因為她， 對嗎？”

　　俞昂默然，沒有說話。

　　榮贏爾放低聲音，盡量顯得溫柔親人，“俞昂，可以跟我說說嗎？你現在的想法。”

　　“……”

　　“我不知道。”

　　“那我換一個身份。”榮贏爾道：“撇除我醫生的身份，作為六年的好友，我想八卦一下，你從和前夫重逢到現在，心態有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再次陷入沉默，俞昂沒有立刻回答，電話那頭也在耐心地等待著一個自然而然的答案，不急也不催促。

　　不知過去多久，俞昂淡聲給出答案，“焦躁，不安。”

　　“我記得他在節目裡挺受歡迎的，印象最深的是，有個害羞的嘉賓一開始就認定了他，你應該不知道，他的眼神，舉止都是圍繞著你的前夫轉，你現在是什麽心情？”

　　俞昂的腦中浮現出朱寒的身影和他同許席林聊天的種種場景，“……”

　　“好的，我明白了。”榮贏爾在俞昂的長久的沉默中，讀出了他的心思，含笑道：“前兩天你的經紀人來找過我，提到了你參加節目後的相關情況，我們都有目共睹。但目前的問題還可控，主要還在你自己，請繼續按療程服藥，周末來我這裡一趟做心理治療，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話畢，他頓了頓，道：“我補充一句俞昂，其實你懂你自己的內心，但你不想承認。”

　　“你一定記住，心理問題可以是任何的阻礙，唯獨無法阻礙你的感情。”

　　電話掛斷後，俞昂又在原處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沒想在轉角處，迎面遇上一個背抵牆，站得隨意的高大身影。

　　他的眼神中顯現出瞬間的茫然和慌亂，但又很快掩下。

　　緊隨而來的，是鑽入鼻腔的香水氣味。

　　還是熟悉的“思念”的味道，比上次一刮而過的濃烈些，沁人心脾，衝散了他深藏而淺薄的妒意。

　　而這人從未跟換過香水，倒像是在人面前展示著自己對此款香水的鍾愛和偏待。

　　“你在這裡幹什麽？”俞昂問道。

　　許席林抵牆直起身，徹底擋住俞昂往前走的路，憑借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垂落視線，聲線松散，“等你。在想去這麽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謝謝關心。”

　　許席林唇邊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道：“舉手之勞，畢竟一個房間，要是再發生昨晚的事，萬一牙老師以後躲我更遠……”

　　“……”

　　俞昂心頭悶錘一棒，他從醒來後就開始避著不去想，不去提起的事，在此刻被俞昂輕飄飄地說出來，一種無名狀的羞赧迸發出緋紅的顏色，染上他的耳尖。

　　那雙平日裡的清冷無暇的桃花眼落在許席林的瞳裡，此刻沾上了僅他一人可見的絲絲脆弱。

　　這種乃至於對自己嚴苛的情緒控制一不留神就擊中了許席林的心房，吸引著他要更加靠近一些。

　　許席林低聲問：“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

　　俞昂眉心一動：“你聽見了？”

　　這樣的表情不是能讓人聽見的情願，像一瞬間感到外部危險的貓貓炸起尾巴上的毛。

　　許席林道：“放心，沒有。”

　　“嗯。”

　　兩人站在這處，誰也沒有離開一步。

　　“牙牙，我還未問過你，”

　　許席林啞著比平日裡柔和百倍的嗓音，破開的人來人往的吵鬧，“你這些年還好嗎？”

　　俞昂知道他詢問的是他難以啟齒的狂躁症，直至此刻，狂躁症伴隨了他整整二十年，依舊無法坦然對待。

　　對他來說，時間只不過是毫無用處的年歲流逝。

　　“我很好，不用你擔心。”

　　俞昂都未正視對方，撂下這句話後與之擦身而過，隻留下一個背影。

　　許席林側身看著他的背影，將額發往腦後薅過，忽而又頑劣地牽了牽嘴角，“還是跟以前一樣，嘴硬。”

　　-

　　飯後，四人沒有開車，而是慢悠悠地步行往戀愛小屋的方向走，即使以他們這樣的速度，半小時內也能回到家。

　　此刻的夕陽將要落山，遠處的山脊遮擋住了一半橙黃色的光柱，如同太陽的頭紗般，隨風扶向海面和大地。

　　俞昂落後一步，掀眸看去，恰好一束光照在臉上，他輕眨眼睫，微微眯了眯。

　　下一秒，一個黑影截住了那枝耀眼的光，許席林的側臉被昏黃勾勒出銳利的曲線，額眉飽滿，更襯那雙眸子的深邃。

　　俞昂此刻才想起，許席林原本是不愛笑的。這麽些年過去，他確實比原來成熟，也比曾經更能洞察別人的心思。

　　不知道是否有鏡頭的緣故，許席林的脾氣好了許多。少爺出身的他，容忍度低，稍有不順，任何情緒都會寫在臉上。

　　如俞昂遞給他那份離婚協議時，恨不得將他撕碎。而現在無論俞昂怎樣的漠視疏離，他全當看不見。

　　原來不只是變成熟，臉皮也厚了。

　　想到這裡，俞昂頷首低低笑了一聲。

　　“嗯？”

　　許席林偏過頭，用余光從前往後的掃向俞昂，放慢腳步道：“牙老師，你在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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