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如果不提升提升演技,你的戲路窄的要死,你只能去演一些漂亮臉蛋,你根本抓不住身處底層的角色到底該怎麽演。”
“我對那個角色的理解就是那樣的。”謝知斐辯駁道,“他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但他都沒有抓住。這個角色本身就是不懂事的、不聰明的。如果他足夠聽父母的話,或者足夠聰明,都能走出那個環境,和糟糕的命運抗衡。”
片場一陣寂靜。
只能聽見周景明咬著牙冷笑的聲音。
周景明冷笑了一會兒,表情猙獰,忍無可忍地站起來罵道:“謝知斐,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那些拚盡全力卻還是苦苦掙扎的人到底是什麽心情,你以為你到了他們的處境境況能好上多少?是,你是天之驕子,你是高高在上,你生來就應有盡有,可等哪一刻你什麽都失去了,你就知道你什麽都不是了!這個角色我付違約金,我不用你演了!滾!給我滾!”
“不用。”謝知斐牙關繃緊了一瞬,眼眶也紅了紅,但他依舊盡量抬高著下巴,咬字清晰地說道,“違約金我來付,是我不想和你合作。”
說完,他卸下身上的威亞繩,頭也不回地離開片場。
只聽“哐當”一聲門響,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辛泰連忙追了出去。
二十分鍾後。
郊外馬場。
只聽一陣噠噠的馬蹄聲不間歇地響起,騎在馬上穿著騎馬裝的少年身體壓得很低,風吹著他周身衣服,衣袖鼓鼓,風聲獵獵,少年一雙含著怒火的眼睛正緊緊盯向前方。這一刻的他仿佛是戰場上迎戰的將軍,好像只有越來越快的速度帶上的腎上腺素與馬蹄重重踏向草坪的顛簸感才能宣泄他心底的憤怒。
紛亂雜遝的馬蹄聲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一陣寒鴉驚飛的聲音響起,馬蹄聲忽然沒入馬場旁的一片橡樹林中,馬匹連同少年的身影都變得看不見。
林間有重物滾落的聲音。
五分鍾後,馬兒悠悠閑閑,從橡樹林間踏步而出。
馬背上卻是空無一人。
第30章
摔下馬背後, 謝知斐一連滾了幾個圈,最後身體重重撞到一棵樹上。
身體猛烈撞擊到樹乾上,疼得謝知斐悶哼出聲。他吃痛起身, 到此刻腦袋已經冷靜得差不多了。
哪怕周景明和他的意見產生分歧, 始終是行業內有所建樹的前輩。就算周景明不打算再用他,因為他才耽誤了全劇組的進度, 他也該去給全劇組的工作人員道個歉才對。
十七歲的謝知斐這樣想著,悶聲不吭, 忍著痛站起來。
如果現在有鏡子的話,他一定要拿出來, 照一下他現在的臉。
現在他臉上應該就是周景明要的表情了,謝知斐想。
但謝知斐沒有鏡子,手機也不知被甩到了什麽地方去,他只能嘗試著記住現在面部肌肉的感覺,等著回到劇組裡重現出來。
不過哪怕記不住也沒關系,這次墜馬的事給到了謝知斐很好的啟發,實在不行, 他就讓辛泰找幾個拳手過來,毫不還手地被揍一頓, 總能知道忍痛該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謝知斐想繼續和周景明合作。
在謝知斐身邊, 話裡話外都捧著他的人多, 能夠像周景明一樣批評他的人很少。
忠言逆耳, 周景明話是刺耳了點,但他剛剛不該意氣用事的。
謝知斐收拾好心情,狼狽起身, 一邊順著路往回走,一邊試圖早點將手機找出來, 好給辛泰打個電話。
結果人還沒走出去多遠,就聽到一陣窸窣腳步聲,伴隨有一陣說話的聲音。
聽聲音至少有兩個人,一人年幼,一人年長。
“阿爹,我實在吃不下了,這張芝麻餅僅余半數,可否留至明日再食?”
“那可不成,你若想像鄰家哥哥一樣惹人喜愛,走動都需八人來抬,萬不可松懈才是。”那道年齡稍長一些的聲音歎了口氣,“都怪阿爹阿娘,沒能讓你生一張長滿瘡斑的臉,天生麗質不可奢求,阿滿需得自己奮力拚搏。若是你好好努力,在三年之後的鄉試拿個好名次,阿爹阿娘也就能跟著你享福了。”
這裡的人說話怎麽這麽不對勁?文縐縐的。說話的內容也奇奇怪怪的。
謝知斐皺緊眉頭,正納罕著,交談中的父子二人的聲音越來越近。
謝知斐看見了他們,他們也看見了謝知斐。
兩方的腳步都猛地停下。
一獵戶打扮,但梳著奇怪髮型的男人手中拉著一個咬著燒餅、同樣髮型萬分奇怪的小孩。
就在謝知斐猜測附近是不是有人拍戲,正在用眼睛尋找攝影機時,只聽一陣哇哇大叫,緊接著耳裡便傳來一陣小孩恐懼驚恐的哭聲。
謝知斐不解看過去一眼,只見那小童手中的燒餅不知何時掉在地上,正一個勁兒地往獵戶身後躲。那雙眼睛裡,恐懼得像是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那獵戶看著謝知斐,也是滿眼驚懼,兼以萬分排斥的厭惡,他將手中的木製長矛握在了手中,護著身後小兒,說道:“阿滿莫怕,阿爹保護你!”
謝知斐仍是一臉的狀況外,直等到那長矛朝他投來,差點扎到他身上,他終於意識到危險,連忙後退了幾個大步,在獵戶掏出弓箭時,迅速轉身跑開。
謝知斐感覺那疾空破風之聲猶如在耳,那杆長矛令他如芒在背。他不敢停,只是沒命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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