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前,盛昔陶終於開了口,陸曜山的忐忑也來到了最高點。
盛昔陶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早就剪短的頭髮長了些,耳後的發梢彎過來,順著臉頰打了個弧形,顯得他的下頜更棱角分明。
看了一眼停在邊上空無一人的車後,他問:“陸曜山,你到底怎麽想的?”
這個句子裡沒有賓語,不過很顯然,盛昔陶問的是,他今天過來到底什麽意思。
像是很難回答,二人之間沉默了半晌,陸曜山才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真的矛盾極了,因為在任何人看來,他們搞成這個地步基本等於老死不相往來。
可從醫院離開後的每一天,陸曜山的內心都充滿了掙扎。
他失望、憤怒、不解、後悔、痛苦……所有的感情堆積如山,幾乎要把內心壓垮,他發現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盛昔陶,懷疑從前都是自作多情,可是樁樁件件的故事,兩人在一起的畫面明明那麽美好,午夜夢回,他無法分辨這一切是真是假。
他像是一個被挫敗感淹沒的人。
“我追了你大半年,終於等到了你回心轉意,可是我又把你弄傷了……”
陸曜山的語氣疲憊不堪,他一字一句地總結著這段時間兩人經歷的事情,直到最後說不下去。
這些日子,他每每回憶起兩人的過往,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漩渦,找不到任何解脫方法。
陸曜山的聲音有些發抖,他輕輕叫著眼前人的名字,姿態卑微到了極點。
“昔陶,在你看來,我是不是總是在搞砸一切?”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你說你恨我討厭我,可即便如此,我也依然離不開你,我甚至無法相信,你說你從來沒愛過我。”
薑河告訴過他一句話,解鈴還須系鈴人,與其獨自陷入痛苦,不如再來見一面盛昔陶,或許他就知道自己到底在執著什麽。
可是當下,他依舊沒有找到答案。
盛昔陶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他的手放在口袋裡捏成了拳頭,面上卻巋然不動,有什麽東西像潮水般湧上心頭,不過在那之前,他聽見自己說:
“陸曜山,算了吧。”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真正適合你。”
“等你找到了,就會覺得我也不怎麽樣……”
聽到這裡,陸曜山的眼圈終於紅了,他注視著盛昔陶。
“那你呢,你有想過真正適合你的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盛昔陶說:“我不需要,我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
他聲音輕飄得像要被風吹散,久久地徘徊在陸曜山的耳邊。
緊接著,氣溫又涼了半截,有無數冰冷的東西猝不及防地從天穹中飄落下來。
是雪。
下雪了。
陸曜山大概一輩子都會記得,在離開最後,他問盛昔陶“你會後悔嗎?”時,盛昔陶站在大雪裡,眼眸漆黑地說:“不會。”
第85章 85 神靈
春節來得比預想得快,寺廟門前掛上了一串串的燈籠,南渡村雖然不大,但每年都會舉辦廟會。
一大早廟裡的人就絡繹不絕,大部分是村民,還有一部分是市區的遊客,自從樂水寺有座金身佛像的消息傳出去後,遊客量便日益增長,大家拿著香燭果盤,擠在大雄寶殿前,人聲紛紛擾擾的,倒也充滿了春節的熱鬧氣息。
盛昔陶獨自坐在前院的池塘邊發呆,池裡的水已經凍了一片,只有底下兩尾錦鯉懶洋洋地遊動著。
今日下了點小雪,午後太陽掛在頭頂很快有了暖意。
歸海給從心和從意放了寒假,這兩天不用上課,兩個師弟吃完飯便來大殿幫忙。
過完年,這倆人就一個十六,一個十二了,盛昔陶還記得當初剛到寺裡的時候,他們還只有丁點兒大。
尤其是從意,比從心年長,卻和他差不多高,只是沒想到分化後成了個高階o。
從心這廂已經走到了跟前,他看著盛昔陶薄薄的大衣問:“大師兄,你冷嗎?我去給你拿件外套?”
盛昔陶搖搖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從心斟酌了幾秒,掏出口袋裡的東西遞給他:“我的暖寶寶給你吧。”
從意一聽也上來:“我的也給大師兄。”
盛昔陶見狀他倆一副古怪的模樣,不由問:“你們幹嘛,我看起來很怕冷嗎?”
“也不是,但你之前不是動了手術嗎,我們擔心你的身體。”從心說。
盛昔陶手術的事只和老和尚通了氣,寺裡其余人一概不知,問起來時,老和尚就囫圇吞棗地說歸陶師兄因為得了個小毛病療養去了,所以再次回到寺院裡後,師兄師弟們不免處處關照他。
時間一長,盛昔陶就有些受寵若驚,他把暖寶寶塞回兩人懷裡:“我早好了,不用擔心我,你們才是別感冒了,這麽大的風也不知道戴個帽子。”
從心和從意聽了各自看了眼對方光溜溜的小腦袋,似乎師兄這麽一說才感覺到冷,一個接一個地打起了噴嚏。
盛昔陶笑著起身往裡走:“我去給你們拿帽子,你們等會兒。”
寮房現在空無一人,大家夥兒都在前殿招呼,盛昔陶取來帽子,經過菜地的時候看見老和尚屋裡的燈亮著。
“你偷偷摸摸幹什麽壞事呢?”
越過半開的窗戶,盛昔陶見一個披著大棉襖的光頭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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