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活下來,我什麽都給你,好不好?
莫聞遠重新跪下去,像是在哀求顧野一樣,又像是在向神明祈禱。
何諾承雖然和顧野,莫聞遠都不熟,但也被現場情緒感染。
他悄悄衝齊君與說,“看來莫總很喜歡顧野,都失聲了。”
說完他又疑惑道,“那莫總為什麽還要和唐梓結婚?”
齊君與輕聲道,“可能,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想到了顧野曾經中彈,莫聞遠的態度和現在相比可謂是天差地別。
以前以為不會失去的人現在發現也會有失去的那一天,人都有危機感,他們面對這種危機感會做出相應的自我保護措施。
對顧野毫不在乎的莫聞遠和現在緊張到失聲的莫聞遠是兩個極端,無論是金錢還是權利,都騎在顧野頭上,無時無刻不在耀武揚威,包括仇恨,包括莫文軒。
除了顧野,沒人知道他用了多長時間才把這兩個極端的莫聞遠慢慢拉扯重疊,讓他變成了一個會感到難受和疼痛的人。
那些濕答答的頭髮貼在莫聞遠額頭上,他們早上見到的莫聞遠,雖然帶著疲累,但眼神清明,整個人乾淨利落,非常幹練。
現在的莫聞遠,渾身都是汙濁,頭髮的發膠和汗水融合,慢慢滴落,砸進了他劣跡斑斑的心。
那顆心上,曾經有著無人能撼動的鐵鏽,它封閉且諷刺著為它所不齒的愛情,沒想到一顆子彈打開了一條縫,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可以說,那顆心,是顧野用自己的鮮血,一點一點慢慢溫養著,直到它從新跳動。
何諾承疑惑,“真的有人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嗎?”
齊君與頓了頓才說,“有的,有很多人,他們不經歷,就看不清,只有經歷了,才知道自己當初錯得有多離譜。”
何諾承歎口氣,“可惜了,世上沒有後悔藥。”
齊君與也默默的歎了口氣,喃喃道,“是啊。”
那個涼薄冷硬的莫聞遠肯定不會想到,等到真正失去的時候,他會感到滅頂的害怕,他想的越多,就越感到害怕,像是有一隻手在不斷的撕扯他的心臟,他感受到了,卻只能升起一股無力感。
泛著幽光的碎片可以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冰冷的儀器卻不一定能把那條命救回來。
衝擊力太大了,莫聞遠沒有多余的精神和時間去修建自己內心已經坍塌的廢墟。
人生就是這樣,計劃趕不上變化,今天的你不會想到自己明天是什麽狀態,又會是什麽想法。
要是早上就告訴莫聞遠晚上會發生這一幕,他說不定還會嗤之以鼻,就算知道顧野跑了,他也還問著唐梓訂婚典禮要不要繼續。
心裡有著急,但著急並沒有佔據整顆心,所以,他還有選擇的理由,那會兒他不知道,自己晚上居然會這麽失態。
他按著心臟,疼得喘不過氣。
好像曾經被刻意回避的東西在此刻全部鑽進了心臟裡,心臟不堪重負,快要爆炸了。
第106章
知道顧野實施他的逃跑計劃時,莫聞遠還想著把人找回來,然後關在地下室裡,關一輩子,顧野不聽話,就要受到懲罰。
可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顧野要是救不回來,他應該怎麽辦?
余生比以往更長。
夜深了,何諾承已經靠在齊君與肩膀上沉沉睡去,還是沒有消息傳出來。
莫聞遠平靜下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低頭,盯著地面,沒有焦躁不安,也沒有哭天喊地,只是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他不想哭,但是控制不住。
天亮了,晨曦灑進來,醫院裡亮堂了很多。
莫聞遠沒簽過這麽多病危通知書,醫生說,他們還在盡力搶救,情況依然不容樂觀,希望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這家醫院,無論在哪一方面都是頂尖的配置,如果這家醫院都救不回來,那誰都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莫聞遠雙眼通紅,難受得說不出來話,只能緊緊抓著醫生的手,用眼神哀求著他們,一定要把人救回來。
顧野輸了很多血,相當於是把他全身的血換了三四遍。
莫聞遠麻木的想,也是,顧野流了那麽多血,應該要補回來。
此刻唯一能安慰他的,是他有錢,都拿給顧野用,只要把他那條命救回來,怎麽樣都行。
如果他們是窮人,莫聞遠只能跪在地上拜菩薩。
拜菩薩管用嗎?
顧野和莫聞遠都不是迷信的人。
但一想到菩薩,莫聞遠好像抓到了一絲希望,他雙手合十,又開始默默祈禱著顧野活下來。
人死了,留下的那些痕跡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淡。
就像顧野失憶的時候,他的記憶裡什麽都沒有。
他誤會自己喜歡齊君與,等莫聞遠把話挑明了他才發現自己不喜歡齊君與。
他喜歡莫聞遠,因為對方有未婚妻所以不願意承認。
如果有一天,能證明顧野存在過的痕跡會變淡然後消失,可是,這不是失憶,而是遺忘。
莫聞遠很怕,怕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顧野,又怕自己忘了顧野。
薄情的人,只有在極度害怕的時候,只有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才肯把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放在舌尖上,一遍又一遍的咀嚼著,想把那些害怕嚼碎,再咽回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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