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從星有點想笑,但又覺得笑了不太禮貌,“確實是這樣。”
兩人視線一交匯,笑了。
“怎麽就沒想到呢。”顧池音問,“我們平時就是這麽做防守的嗎?”
“是啊……”
這兩個人在賽道上都不太擅長防守,今年第一站依然在巴林,三個超車點,估計又是著名的“以攻為守”。放棄防守,焊死油門,顧池音的過彎進擋就是被他薄弱的防守逼出來的。
大致就是,對,我防守垃圾,但我先走了。
雖說從理智上來看,這樣的處理方式是沒什麽問題的,但這裡是F1,賽車手的所有動作都要有意義。
防守的核心是消耗對方,消耗對方的輪胎、引擎、刹車,甚至燃油。
確實,顧池音面對進攻揚長而去達到了目的——不被超車。
但這是無效防守,當自己被別人防的時候,得換路線,得減速,甚至長久地吃路肩和緩衝區。
早餐後的會議剛結束,馬修斯把顧池音單獨留了下來。
兩人大致聊了一下之後在賽道上和江從星的配合問題,以及作為老車手,馬修斯向顧池音坦言,這個賽季他依然不準備在Hunters分出一二號車手。
這點顧池音料到了,馬修斯一貫是這樣,他向來不喜歡同一組別的競技體育分三六九等。
馬修斯更早是個拉力賽車手,2000cc組就是2000cc,1600就是1600。所以馬修斯也很不喜歡F1的引擎廠商們,這些廠商給自己的車隊絕對的支持,不僅是高端引擎,還有技術共享,讓他們能夠在圍場裡自行升級。
中遊集團對他們而言更像是只有錢的暴發戶,所以這些“Old money”作派的廠商就按指導價向他們收費,而且隻賣引擎,不分享技術。
這樣的話,在圍場裡他們只能更換動力單元,而不能自行做引擎技術升級。更換動力單元就會被罰退發車位,Hunters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馬修斯說:“顧,雖然我們離世界冠軍還很遠,但我有預感,Hunters車隊的下一個世界冠軍,會是你們。”
“好。”顧池音點頭。
第一站來到巴林。
應該說,回到巴林。
回到巴林的第一件事,在新聞中心,顧池音面對新聞中心裡的五百多名記者,以及新聞中心以外,數以億計的體育頻道觀眾,坦白了自己的感情狀況。
這是新的賽季,也是新的人生。
或許距離世界冠軍的確還遠,但大獎賽冠軍都拿過了,世界冠軍也不是不能展望一下。
“Frost能拿冠軍,我也能。”顧池音透過維修通道的柵欄看向巴林國際賽道,“你呢?對未來有什麽計劃?小夥子。”
江從星還沒開口,噌地一顆腦袋從兩個人中間擠過來。
是威廉。
威廉說:“我未來要在黃金海岸買大別墅,讓辛西婭每天早上醒來都能擁抱大海!”
顧池音:“你什麽時候能聽懂中文的?”
威廉:“必要的時候。”
三個人一塊兒望著賽道,這三個人其實都進F1不久,說是學長,經驗尚不足,說是學弟,三位都拿過大獎賽冠軍。
他們正在經歷人生中最常見的階段,有兩下子,但也只有兩下子。有兩把刷子,就是刷子上的毛不太多。
充滿希望,充滿熱情,能看見前方,但目前也只能看。
Frost的世界冠軍遲到了十年,所幸F1不像電子競技那樣,黃金期過於短暫,他們還能挺十年、十五年。
顧池音歎了口氣,然後威廉站在他們倆中間,一條胳膊摟一個,用德語喋喋不休地說著話。
江從星歪過頭,“你能聽懂嗎?”
“聽不懂。”顧池音坦言,“試圖學過,德語太難了,語法上居然分陰陽。”
江從星笑笑,“對了,今天我媽給我發微信了。”
“靜雅阿姨,她說什麽?”顧池音問,“她還好嗎?血壓……心率之類的。”
“她……”江從星低頭,“她祝我們比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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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有個問題是,和竹馬談戀愛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那麽從顧池音的角度看來,他大概會這麽回答:
太熟悉了,一隻手從小牽到大,小時候就親那張臉,長大了還是親那張臉,這人張嘴自己就知道要說什麽話,扭頭就知道他要去哪,沒什麽新意。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新意都在床上。
今年Hunters車隊黑武士裡的兩名賽車手備受矚目,他們已經沒有新手光環護體,他們的所有失誤都會被反覆處刑。F1無弱者,車慢罪在車手,一旦離開發車格,賽車手就是所有問題的觸發點。
競技體育向來如此,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
中國車手,要在歷年以歐美人為主體的F1上,在別人家的主場插旗,也要在父老家鄉面前完美演繹賽道王者。
該來的終究無法逃避,壓力、輿論、各方質疑,一直到江從星坐進黑武士的座艙,還是有人舉著話筒穿過Halo問他們:兩名賽車手都是中國人,你們害怕嗎?
多年的默契讓他們都保持著沉默,面對意料之內的這些問題,說再多也沒有用。
兩個人被維修工們推出車庫,漆黑的方程式賽車來到發車格。
通話器裡,馬修斯分別問他們,有什麽話需要自己向對方轉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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