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顧池音買這台車的時候還被初中同學調侃過,三百萬的法拉利也叫法拉利?
雖說這些人中的一部分,扭頭還會繼續叫囂著類似“三十萬的奔馳也叫奔馳?”,但並不影響他們指責自己的結婚對象,“結婚要八萬八?你是要我全家人的命嗎!”
所以自然,顧池音並不會去跟他們解釋這台車的優點,以及它被詬病“緊湊版”的外型其實有多麽經典。
顧池音只會拉下安全帶,打開篷,然後問副駕駛的江從星,“你就不能開你自己的車跟在我後面嗎?”
“節能減排。”江從星說。
計劃是開車返回A市,趕回去和外婆吃一頓晚飯,睡一晚後,第二天再回來上海,接著去下一站大獎賽。
從上海到A市,大約也就一百多公裡,可以走高速。江從星試探著詢問,“我們高速上也開著篷嗎?阻力太大了吧。”
顧池音:“……”
事實上這是某種詭異的職業病在作祟,因為F1賽車是全敞篷,所以一時沒能調整過來,下意識認為……車,就不應該有頂篷。
一陣微妙的沉默後。
顧池音的右手慢慢摸到座椅右邊的中間控制台,關上了頂篷……
“你說得對,阻力太大了。”顧池音說。
“是的,油價這麽高,能省則省。”
也避免了兩個人在高速敞篷遭路人鄙夷。
因為大概率顧池音會強撐著在高速上就這麽敞著篷開。
接下來的將近兩個小時裡,他們將共享這小小的,法拉利加州的車廂。
於是顧池音真誠發問,“你會攤一半油錢的吧?”
“會的。”江從星說,“畢竟是十多年前就被要求加98號油的車。”
所以說在這一點上,江從星就已經打敗了很多人。在顧池音選擇這台車的時候,甚至有人認為他是為了擁有法拉利,才買了這台“區區”三百萬的加州。
但當時江從星是怎麽說的呢——“鍾意啊?買啦。”用他的塑料粵語。
-
抵達A市的時候剛剛下午三點,這台法拉利開不進家屬大院的巷子,他們找了個公共停車位把車停好後,走路回去。
人好像一旦走出了學校,時間就變得飛快。
一路走回來,家屬大院巷子對面已經被圍上工程建設的鐵皮牆,裡面是建到一半的地基。走到這裡,顧池音不自覺地放慢腳步,他在努力回想,巷子的對面原本是什麽。
結果他想不起來。
午後的巷口很安靜,顧池音忽然發現這一片都很安靜。沒有了騎著自行車尖叫大笑的孩子們,也沒再看見那個遛狗不愛牽繩的鄰居,他也才一年多沒回來而已。
“那……之前是什麽來著?”顧池音問。
江從星看過去,思索了半晌,“不記得了,李伯伯的理發店?”
“不是,理發店在拐彎那兒。”
兩個人杵在這邊的人行道看著馬路對面的廢墟,兩顆腦袋都沒能想起來以前街對面是什麽。
雖然這個事不重要,因為這對面應該不是他們常去的點,可能是賣煙酒的,也可能是賣花的。但是這種感覺讓人空落落的,這片地方和家屬大院太近了,眼前這條馬路也就是個兩條車道的小窄路。
這種空落感非常真實,因為照這個拆遷進度,輪到家屬大院也是遲早的事。
那麽家屬大院會被遺忘嗎?
如果再過幾年,他們開車路過這裡,還能想得起來這裡從前是家屬大院嗎?
“再想想。”顧池音說。
“回來啦,回來怎麽站馬路邊啊。”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顧池音一轉身,笑了,“外婆!”
外婆一手牽著哈哈,一手拎了袋兒酸奶大。麻花。老太太笑得格外開心,“走,回吧。”
兩個人跟上外婆,三個人一條狗朝家屬大院走著。
江從星的外婆和江從星的舅舅舅媽住在一塊兒,舅舅家在三樓,外婆在一樓,倒也清淨。主要是哈哈能在院裡撒歡。
原本顧池音想說,哈哈這種大型犬還是拴著吧,但在巷子裡快要走到大院的時候,顧池音看見了大院口堆著的廢棄家具。
炸開棉花的沙發,抽屜推不進去的床頭櫃,以及缺少腿兒的椅子凳子。
“差不多都搬走啦。”外婆說,“都賺錢了,去買大房子了,院兒裡啊,下水道返味,陰天返潮,漏風漏雨。”
顧池音跟著“啊”了一聲,看看江從星,對方沒什麽表情。
小時候家屬大院有這麽多問題嗎?顧池音想不起來了,在他的記憶裡,家屬大院是最舒服的地方。他貼滿賽車海報,用來擋住脫落的牆皮,每天放學最香的菜味兒肯定不是自己的家,還有晚上做作業的時候抬頭就能看見對面江從星房間的燈光。
晚飯的時候,江從星舅媽說,他們年底也要搬走啦。
“這裡上醫院要做二十多分鍾的車,你們外婆暈車,這把年紀了,住在這兒太陰了,天天膝蓋疼。”舅媽說著,端上來一大盆紅燒牛肉,是舅舅的拿手菜。
顧池音點點頭,“確實不方便。”
吃了頓溫馨的晚飯,其實小時候經常這樣,今天在你家吃飯,明天在我家吃飯,如果兩家都沒飯吃,就去找外婆。
飯後,坐在大院裡幫外婆洗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