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音噗嗤笑了出來,“你夠狠啊,進F1第一年不說,第二年年薪漲到90萬歐了還不說,非得第三年合同確定了,第四年就算沒席位也能攢夠一輩子的開銷了,你說了。”
“還行吧。”江從星跟他碰杯,“做哥哥,是要這樣的。”
洛嫻撇撇嘴,“我感覺我在這裡挺多余的。不對,不是‘感覺’,我就是挺多余的。”
話雖如此,大家還是坐在一起吃了頓飯,洛嫻吃飽之後放下刀叉就走,說這次其實也是來找朋友玩的,就是那個帶她混進維修房的記者。
天色已經晚了,兩邊車隊在跟他們確認他們的位置,以便隨時把他們接回酒店。
洛嫻走前結掉了帳,還讓餐廳給他們上了個蛋糕。
於是兩個人看著這黑色愛心巧克力蛋糕,幾番揚起叉子但都沒敢下手。
顧池音:“你們家體能師……脾氣好嗎?”
江從星:“你可著整個圍場去問,誰家體能師的脾氣好。”
也對。
最後打包,帶回酒店給團隊吃。
拎著蛋糕和半瓶氣泡水,兩個人沿街走著,和司機約好在前面的路口上車。
路上顧池音兩手揣兜,“你打算怎麽辦,跟靜雅阿姨就這麽杠一輩子?”
“沒有誰能真正和誰過一輩子。”江從星說。
這是外婆告訴他的,在進棺材之前,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和任何人真正度過一生。
外公走的時候,江從星還沒念小學,所以在江從星迄今為止的人生裡,外婆都是獨自一人的狀態。
外婆無意翻了江從星的日記本之後,除了告訴他,沒有人能陪誰一輩子,也告訴了他,不要讓自己活得太“規整”。
規整,無疑是好的,人活得規整,就是體面。
但也不能太規整。
外婆說,她自己這輩子算是規規整整走過來的。早年嫁了丈夫,生下兩個女兒,女兒們各有歸宿,又各自有了兒女。她這一生,若不是丈夫英年早逝,大概就是旁人口中的“幸福美滿”。
但外婆的人生依然是別人口中非常圓滿的,因為她生兒育女了,她的女兒,也生兒育女了。社會就是這樣,你沒了老公,沒關系,你有孩子。
總之一切的一切旨在,有沒有孩子。
沒人關心她,還幸福嗎,又或者,有碰見新的幸福嗎?
她被冠上“外婆”這個身份的時候其實也才五十幾歲而已,但同時,社會也多給她冠了個名,“老太太”。
老太太得端著,得矜持,若老太太還想著追愛、嫁人、二婚,那可是給街坊鄰居遞熱搜了。
所以外婆這規整的一輩子走到今天,覺得屬實沒什麽意思。
她的女兒們也都規整了半輩子,所幸她們的丈夫健在,也還算相愛。
現在輪到了她的孫子,她這個離經叛道又墨守成規的孫子。
於是她說了中肯之言:人呐,就活那麽一回事。
江從星把這些和盤托出,然後看著顧池音慢慢僵化的走路姿勢,從兩手揣兜變成同手同腳……
“怎麽了你?”江從星一笑,“好好走路。”
顧池音回憶了一下,晚上確實沒喝酒,那是氣泡水。
“外婆早就知道了?”
江從星點頭,“主要你做的那個日記本,它放在那兒像個木頭盒子,她以為那是她自己的首飾盒。”
“那她還給我繡內褲……”顧池音偷偷倒抽了口冷氣,“靠,外婆拿我當孫媳婦養呢?”
“可能吧。”江從星笑得差點咳嗽,“走吧,起碼更小的時候,年夜飯你表演節目,外婆還是可勁兒鼓掌的那個,她一直都很喜歡你。”
“嘖。”提到這個顧池音就來氣,“你趕緊把那破事給忘了。”
即使是F1賽車手,童年也逃不過給全家親戚表演節目,酷小孩兒顧池音的節目也是酷酷的,那會兒大江南北都在唱周傑倫的《雙節棍》。
酷小孩兒特意讓他爸給他買了個真實的雙節棍,邊唱邊耍。由於照葫蘆畫瓢,技藝不精,把自己背上抽得烏紫,臉上卻維持著八風不動。
就這麽走到了路口,不遠不近地看見了等在那裡的,接他們的車。
顧池音拉了他一下,“靜雅阿姨那邊……可能短時間沒辦法理解你,如果你需要我和你一起承擔,你可以隨時坦白。”
“我不需要。”江從星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謝謝你。”
夜風自北向南,天氣陰,今天濕度很高。
街邊有零星的路人,有的看到了他們,有的沒看到。
他們都知道將來會面對什麽,江從星的媽媽,如果說科學家發明了能夠植入人類的編程芯片,那麽他媽媽會毫不猶豫地給江從星腦袋裡插一個。
還有顧池音自己的爸媽,他們得知之後會怎麽樣。
最後,他們兩家人最後會怎麽樣。
會反目成仇,去分析誰帶壞了誰,還是自此天各一方,終結這幾十年的情誼。
江從星拉住他的手,“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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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穩固行進著,無論發生什麽,第二天太陽依然東升西落。
沒有人會停留在過去,互聯網可以有記憶,也可以沒有。
離開比利時大獎賽,來到匈牙利布達佩斯。
F1圍場的鏡頭永遠是快樂的,每個人在鏡頭前微笑揮手。觀眾們接受到的這些信息其實都是碎片化的,鏡頭隻給到和諧蓬勃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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