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棠雙手撐在台子上,他的動作輕巧又熟練,下一秒,他就穩穩地坐在了天台的邊緣。
尹凡棠轉過頭看明秋,一臉得意地說:“你看,可以坐在這裡。”
明秋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想罵他這是危險行為,但尹凡棠笑得如此明亮快樂,讓明秋突然就忘了詞。
“你也上來。”尹凡棠朝明秋伸手,眼角一彎,有點促狹地問,“要不要我拉你。”
明秋搖了搖頭,他學著尹凡棠的姿勢,也把自己撐起來,然後爬上去。
明秋坐穩之後拍了拍手,把掌心的小石子拍落,平台上碎石很多,咯得他手有點疼。
尹凡棠把啤酒的拉環拉開,遞給明秋,他笑著說:“這下舒服多了。”
明秋搞不明白尹凡棠是怎麽找到這樣的地方的,但坐在這裡,很安靜,偶有清風拂過,確實很舒服。
“其實我也沒有學過怎麽樣去演戲。”尹凡棠說,“大學之前我沒有想過自己會做演員。”
“那你為什麽開始演戲?”明秋問。
尹凡棠喝了口酒,很不著調地說:“因為長得太帥了,非要我去演男主角。”
明秋一陣無語,他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喝了一口酒。明秋不喜歡酒味,勉強咽下去,眉頭不自覺皺起。
“我又比較樂於助人嘛,就演了。”尹凡棠仰著臉看月亮,“這樣算是入門吧。”
“我運氣比較好,沒過多久就遇到了林老師,他帶我去拍電影。”尹凡棠側過臉看明秋,微笑著說,“這麽一想,林老師真的很喜歡從大街上撿人去演戲,我那時候跟你差不多吧,進了劇組那點新鮮勁過去了,就覺得很茫然。”
“演戲真的挺難的。”尹凡棠又喝一口酒,他把啤酒罐捏出了一點聲響,在靜夜裡“劈啵”一聲,“算算我已經演了七年戲了,還是覺得演戲很難。”
“拍電影是不是挺折騰人的?”尹凡棠慢慢地說,“你看布景道具那麽真實,特別是林老師這種較真的人,宋宇家裡弄得如此完美,就像真實的生活。但一旦拍起戲來,你站在鏡頭下,立刻就知道這是假的。”
“片場亂哄哄的,今天我們坐在飯桌前吃晚飯,鏡頭背後站了多少人,對於演員來說,那些才是真實。”尹凡棠若有所思地說,“片場的一切都在提醒你,這些都是假的。”
“所以你也不用太過苛責自己,入戲本來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尹凡棠很認真地說。
明秋安靜地聽,此刻的尹凡棠看起來很沉穩,這很少見,和平時那個嘻嘻哈哈的人毫不相關。
“接觸過演戲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知道體驗派和表現派,前者追求極致的真,要和生活一模一樣。後者講形式,講表現,憑借技巧進行演繹。
“我很喜歡的一個電影演員說他對兩者都不讚成,有真無假的其實也不真,而且與表演藝術的關聯不大。而有假無真的,假無根,故亦不生,會失去真實生活的面貌。”
“兩者都不行,那怎麽辦?”明秋有些困惑。
“表演中沒有絕對的真,只有逼真。”尹凡棠轉過臉,安靜地和明秋對上視線。
“我不太讚成新人演員為了拍好戲過度沉浸在角色中。”尹凡棠認真地說,“這個方法有效,效果也不錯,但想要達到目的,需要成百上千次的自我暗示,讓自己相信,你就是他。”
“那殺青之後呢?”尹凡棠表情有些不忍。
“會走不出來嗎?”明秋呼了口氣。
“角色已經成為你的一部分,想要剝去他,很難,也很痛苦。”尹凡棠笑了笑,“特別是一些邊緣性人物,這很危險。”
明秋靜靜地看著他:“這是你自己的經歷嗎?”
尹凡棠一愣,然後他提起嘴角,恢復平日裡那種漫不經心的神情,特欠地說:“怎麽可能,我是靠天賦。”
明秋就知道這個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他很嫌棄地抿了一下嘴唇。
“入戲太深,會覺得戲中人的感情也是自己的,很恐怖。”尹凡棠說。
“那該怎麽辦?”明秋悶悶地說。
尹凡棠一笑:“教你個好辦法,假設,這場戲需要什麽樣的感情,你就假設一個無他無關的場景,但會有相同的感情。”
“舉個例子,今天沒過的那場戲,宋宇對江辭一開始很防備,但聽到江辭告訴他如果被欺負了就要打回去之後,他就有些感激。你就可以想象你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拍了肩膀,這個陌生人還是個紋身大哥,你肯定會很防備,但這個你認為不像好人的大哥,卻把你的錢包遞給了你,告訴你這是你剛剛口袋裡掉出來的,此刻你的心情是不是又改變了?”
明秋心裡一動:“我明白了。”
“假設法其實是一種記憶工具,它能幫助你快速喚醒需要的感情。這也是我演戲時會用的小技巧。”尹凡棠有些得意地眨了下眼睛,“當然你的假設不要和現實生活太過接近,特別是自己心底的秘密,畢竟人都是有自己的一套防禦機制的。”
明秋點點頭,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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