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他也有好多年沒有聽過栓子的消息了。
楊嶽將地上的人拉起來,“嬸子,我不知道。”
栓子沒有回來,還在那個地方。
他說他暫時不打算回來,也回不來,那一步邁出去就沒有回頭路了,他不可能放棄。
“嶽子。”老人滿是褶皺的臉上眼淚止不住地淌著。
“你們是最好的兄弟啊,嬸子信你,栓子他是不是沒了?”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
三年前楊嶽回來,帶著她去做了手術,說是栓子囑托的,說她的兒子很快就會回來。
但都這麽久了,怎麽還不回來呢?
“嶽子,之前好歹還有個電話,但他去年打了一筆錢回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第51章 眼神
楊媽媽也忙走上來攙著人,“嶽子,你嬸子都惦記好多年了,你要真知道就告訴她吧。”
楊媽媽感同身受,楊嶽不在的那三年,連個電話都少之又少,她也是茶不思飯不想的。
至少,但至少得知道人是安全的。
楊嶽看著老人極其不熟練的調出手機界面,一個轉帳短信,十幾萬有零有整,很明顯是把余額都轉了出來。
楊嶽心一緊,以栓子的能力即便留在那裡應該也不會出事的。
他眉頭緊皺著,“嬸子,你先坐,你和我細細說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栓子大名叫裴川,是裴家的遺腹子,他還沒出生的時候,爸爸就被埋在煤礦裡。
從小就只有一個媽,拿著賠償金把他拉扯長大,最大的夢想就是發財,然後帶他媽過好日子,偏偏學習學習不行,創業創業不行。
天天和楊嶽廝混在一起,吃吃喝喝個子倒是都長了挺高,錢是一點都沒賺到。
他是楊嶽最好的兄弟,也是他帶著楊嶽一起走上去緬北發財的路。
楊嶽一直記得自己離開時,裴川的眼神,深沉而憂傷,他緩緩地吸了一口煙,“你走吧,我現在回不去。”
“以後,以後我們會再見面的。”
“嶽子,可以的話,幫我看著點我媽。”
說完裴川把他一把推開,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這一走,他就三年多沒有再見過栓子了。
從緬北回來後,他找過栓子媽媽,既然答應了裴川,他就會把人照顧好,拖了三年的手術終於做了,可惜裴川沒能親眼看到。
和少爺出國前,他特地拜托他媽幫忙照顧著點。
每年也會往栓子媽的帳戶上打一筆錢,現在看著來,栓子也在打,但偏偏從去年斷掉了。
栓子唯一的親人就是他媽,他不可能不管的,除非是遇上了什麽事。
他越發心神不寧起來。
但他又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用最貧乏的語言安慰著老人。
老人褶皺的臉上滿是哀求,“嶽子,是死是活總得有個信吧。”
“你能幫我找找嗎?栓子到底在哪裡?我死前還能再見他一面嗎?”
那一天,楊嶽攙扶著老人將她送回家裡。
破敗的屋子和楊嶽三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樣,“嬸子,栓子打過來的錢你都沒有花嗎?”
“嗯,不花,我留著給他娶媳婦呢。”
“但他不回來了,一直都不回來,這可怎麽辦呢?”
糊著一層一層報紙的牆上,還貼著栓子小學時候領到的獎狀,破舊的桌子上,透明玻璃下壓著的是栓子從小到大的照片。
光他和栓子兩個人的照片就佔了一半,兩人從小光屁股長大,做了那麽多年的好兄弟。
他們在那個吃人的地方一起出生入死,裴川為他打過架,他也替裴川挨過打,兩人相互陪著走過最難的三年。
然而在自由,金錢和生命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會變質,他們抱著一樣的期待去的,最後卻走散了。
陰差陽錯他最終離開了那裡,而栓子卻一直沒有回來。
也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有沒有實現當初的夢想,有沒有變成自己小時候最想要成為的英雄。
楊嶽的手撫過一張張的照片,腦海裡是少年時風華正茂笑著的裴川,是勾著他的肩得意的裴川,是在緬北大打出手的裴川,是抱著頭縮在地上隱忍克制的裴川。
他的一身傲骨被打碎了,但裴川又何嘗不是呢,他們曾經的驕傲,曾經的自以為是在最直觀的現實裡被徹底磨滅。
冰涼的手指被扣在溫暖的手心裡,一路跟著過來的小少爺牽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楊嶽的心好似落到實處,他握著小少爺的手。
“嬸子,我們先回去了,有了栓子的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嶽子,好好,你一定要幫我打聽打聽。”老人近乎渴求道。
楊嶽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匆匆點了點頭拉著小少爺走了。
“他是你的朋友嗎?”小少爺跟著楊嶽的步伐。
“嗯,是很好的朋友。”
“他在緬北沒有回來嗎?”
“對,他說他還不想回來了。”
楊嶽停了下來,將小少爺抱在懷裡,頭靠在他的耳側,“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他過的怎麽樣了?”
小少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什麽都沒有說。
那樣的地方普通人是不願意留下來的,但當這樣的權利拿在你的手裡,你變成苦難的創造者,當大筆的財富湧來時,很難不去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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