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來無比堅信的某些東西,似乎在瞬間裂出了一條細微卻又無法忽視的縫隙。
這條縫隙不斷地蔓延、擴大,最終徹底分崩離析,讓他整個腦袋都變得昏昏沉沉的,仿佛被一團厚重的迷霧緊緊包裹。
他開始懷疑自己,覺得自己似乎也變成了別人的困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川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
他嘴裡咬著一小瓶碘酒,單手托起楊嶽的手腕。
此時,血已經不再流淌,但那粗糙縫合的傷口由於長時間被浸泡著,又紅又腫,看起來格外嚇人。
裴川忍不住罵了一句,手緊緊托著瓶底,用牙費力地咬著將瓶子擰開。
他小心地將碘酒倒在楊嶽的手上,簡單地消了個毒,然後抓著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頭上,有些煩躁道:“再等等,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楊嶽的眼眸幽深,沉默半晌,指尖揉了揉他的頭髮,說道:“我沒事。”
“等手廢了,你就有事了。”裴川沒好氣道。
“傻逼。”裴川又忍不住罵了一句。
天不知何時有些黑了,昏暗的光線讓周圍的一切顯得愈發陰森。
池水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兩人就這樣一起泡在這肮髒的水牢裡,身子都被汙水浸沒。
這場景,不知怎的,楊嶽想起了小時候,兩個傻小子光著屁股無所顧忌地站在雨裡,互相幫對方洗著頭髮的場景。
許久,楊嶽的聲音打破這片沉寂,他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裴川的回答很快傳來,聲音懶懶的。
“嶽子,都沒有關系的。”裴川再次說道。
“我們是最好的兄弟。”
“後悔嗎?”宿璟舟看著楊嶽愣怔的樣子,他看起來很難過。
“後悔。”
“很後悔。”楊嶽抿了抿唇,後來他再也沒有做過多余的事。
他繞到床的另一邊,在小少爺無聲的默許下爬上來。
身邊的床陷下去,宿璟舟眯著眼看著楊嶽近在咫尺的臉。
楊嶽則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少爺,感受著他溫熱的呼吸,握著他冰涼的手搓了搓,隨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暖著。
“你錯了嗎?為什麽要後悔?”宿璟舟的視線無比專注,認真的看著楊嶽眼神裡的每一絲變化。
“我,我太自以為了。”
“什麽都做不好,反而給別人帶來麻煩。”
楊嶽的眸子黯淡下來,在緬北是他拖累了裴川,明明是想幫他的,最後反而他照顧自己更多,所以後來他還是離開了。
他確實是個爛好人。
宿璟舟緩緩地伸出手,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那目光難得的溫柔繾綣。
隨後,他微微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上去,雙唇相觸之後,又慢慢地廝磨著,好似安慰一般。
“楊嶽,你很好。”宿璟舟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喟歎。
年少時善良的小嶽子可以深夜送走丟的小孩回家,會送他圍巾,送他小水杯,長大後的楊嶽明明自己都沒有過得很好,卻總是很心軟。
時光流轉,這樣純真美好的人在紛繁複雜的世間,過得並不是那麽順遂如意,但即便是在最可怕的緬北,他仍舊是不一樣的那個人。
那顆心卻依舊是那麽的柔軟,這又怎麽能是他的錯呢?
會感到難過和歉疚的從來都是善良的人,而那些罪大惡極作惡多端的人卻理直氣壯,坦然自若。
宿璟舟被捂著帶了些許溫熱的手,輕輕地貼在楊嶽的左胸之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裡一顆心臟正在一下一下地有力跳動著,那蓬勃的律動仿佛是在訴說著楊嶽內心深處的情緒。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掙扎努力,是他永遠不變的初心,每一下都似帶著生命的活力與張力,一下下地撞擊著宿璟舟的掌心。
緊接著,宿璟舟一個翻身,穩穩地坐在楊嶽的腰上。
他微微低著頭,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之間,帶著勢在必得的意味。
隨後,他緩緩地貼近身下的楊嶽,彼此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有些糾纏不清。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溫柔,仿佛是這世間最動人的呢喃,輕輕說道:“善良怎麽會是錯的呢?”
宿璟舟微微停頓了一下,眼神愈發專注地看著楊嶽,那目光仿佛能將楊嶽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在我這裡,你可以一直善良,有我給你兜著。”
他的手緩緩地揉捏著楊嶽的唇瓣,直到變得紅潤。
“小船。”楊嶽深吸一口氣,喉結上下翕動。
“唔,善良的孩子應該得到獎勵。”
宿璟舟俯身親了下去,獎勵有,懲罰也有,人總要得到一些教訓才會乖一點。
若即若離,輕攏慢撚,一切都在小少爺的掌控中。
另一邊,房間裡,順子下意識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之前的那對母子不見了,他疑惑道:“他們走了嗎?”
裴川點了點頭,“嗯,送回國吧。”
與其在這裡戰戰兢兢依附著別人,不如送回國,回去了過得怎麽樣就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非親非故,裴川不覺得自己應該對那兩個人負責。
這些年來沒有搭理他們,允許阿芳借著他的名頭在外面活下來,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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