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乙閉了閉眼,微弱的月光將他的面色照得蒼白,他盯著秦一隅臉上的笑容,感覺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可憐自己,就像他中學時會可憐那個被人欺負的孩子。
“現在?”
他本意是不希望從秦一隅的臉上再度看到這種表情的,可某個瞬間,南乙又覺得,能攥住這顆飄忽不定的心,好像也挺有趣。
“嗯,我太好奇了,現在就想聽。”
秦一隅望著他,眼中沒有其他任何人。
第40章 舔舐傷口
其實在很久之前,南乙就想象過,假如要向秦一隅告知自己找到他的過程,應該從何開始,如何展開,是坦白一切還是編造謊言……畢竟這真的很漫長,也很偏執。
他像個瘋子想盡一切辦法搜尋這個人的痕跡,無孔不入地鑽進每一條和秦一隅有關的縫隙,查找他的行蹤。
這是很不正常的吧,但他的確這麽做了。
很多種方案,很多種說法,在腦子裡周旋了許久,可真到了這時候,那些反反覆複修改過的腹稿,又全都煙消雲散。
他望著秦一隅的眼睛,竟然會有些發酸。
可怕的是,他竟然有想對眼前這個人和盤托出的欲望,不在乎自己的計劃是否會受阻、或是被破壞。這簡直就像是要把縫好埋在肚子裡的傷都翻出來,無償邀請對方觀看,至於那些淌了一地的內髒和血肉還能不能回到原位,能不能長好,不要緊。
誰讓這人是秦一隅。
“我……”南乙垂下眼,指尖輕輕地敲在石桌的桌面。
或許是他猶豫太久,連秦一隅都忍不住開玩笑道:“可別告訴我你是一直在玩兒跟蹤啊。”
指尖一頓。
南乙抬了抬眼,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他停頓了一會兒,望著秦一隅開口:“你很怕被人跟蹤嗎?”
話題忽然拋回自己身上,秦一隅愣了一下,隨即回答說:“我之前被一些挺極端的粉絲跟過車,有一次巡演去成都,大半夜在酒店裡我就聽到有人在門外喊我的名字,讓我開門,怪嚇人的,我就報警了,不過沒什麽用,想跟的人還是會跟。”
說完,秦一隅衝他笑了笑,“挺恐怖的是吧,我隻想唱個歌而已。”
是挺恐怖的,換誰都會這麽覺得。
“嗯。”南乙垂著眼,陷入沉默,收回放在桌面的手,覆在膝蓋上,攥緊了。
“所以你……”
南乙抬了抬頭,換了副表情,臉上帶了點笑衝他說:“那年冬天,你被宣布退出無落之後,人間蒸發了,很多粉絲都等不到你的回應,開始到處找你。你可以把我理解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其實不是的。
我是最特殊、最堅持,最可怕的一個。
他忽然發現,原來他也有害怕的事。
他竟然很怕會被秦一隅厭惡,怕被他看見真實的、陰暗的自己。
所以南乙從回憶裡挑挑揀揀,選擇先敘述著一些無傷大雅的事實:“我去過你當時的學校找過,就是這裡,問過一些人。”
很多人,你的同學、你的室友,你的輔導員……甚至是和你關系不錯的保安。
我查過你所在專業的課表,按照時間在教室門口堵住他們,和平時調查接近一些人時無懈可擊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多奇怪呀,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偽裝自己了,怎麽利用人的心理弱點套話,開口時,只會直愣愣地問“你知不知道秦一隅在哪兒?”
像個傻子。
“他們說你休學了。”南乙垂著眼,盯著石桌上深深淺淺的裂痕,“誰也不知道你去哪兒了。”
他也找過秦一隅的輔導員,對方不信任他,拒絕告知休學的申請理由。
“我受傷了,出了車禍。”
南乙聽到,心一動,眼神無聲地移到秦一隅的左手。
他們之中更坦誠的向來都是秦一隅,因為他什麽都不害怕,都不在乎。
“當時是周淮的表哥安排的私人醫院,周淮告訴他所有都要保密,事故也好,手術複健也好,因為不確定會不會造成更大的輿論影響,而且那個時候的我……什麽都沒有了。”
母親也去世了。
“他們擔心輿論擴大,對我的康復也會造成麻煩。”
聽他提到周淮的表哥,南乙垂著的眼睫微微一動,但這實在不夠顯眼,夜色很黑,秦一隅並未發現。
“嗯,我明白。”
“後來呢?”
“後來……高考完我回了北京,就住在遲之陽家裡。記不起來哪天了,就記得是68路公交,天兒很熱,人也多,我上去之後沒位置,就站在前車門附近,過了兩站,下了一些人,我就想往後站站,沒想到看到一個很像你的人。”
他說的時候,語氣很自然,很流暢,一點磕巴都沒打,眼神也飄得很遠,仿佛真的陷入回憶之中。
秦一隅聽著,還真想起點兒什麽。
“68路?幾月份啊。”
“六月底吧,記不太清了。”南乙沒看他。
這倒確實對上了。
秦一隅算了算,自己是五月份從雲南回來的,一開始住在東城區,周淮家空著的老房子裡,後來因為被討債的騷擾,搬到了前抄手胡同,當時帶看房的中介問他想住哪兒,他想了半天,還是想回高中附近待著,也說不上為什麽,就是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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